晓寒深处,三两点晨光初绽,落在微枯的枝叶上清澈一片,在禁宫夏季的庄严中增加了缕缕轻柔。
卿尘点了点头,这些事夜天凌天然比她要清楚些,她俄然想起一事:“四哥,冥执说你昨日拨给牧原堂五万两银子?”
夜天凌淡淡一笑:“去延熙宫吗?”
夜天凌看着莲妃整天覆盖在愁闷中的面庞,多年来纵百般怨、恨、痛、伤,终抵不过血浓于水,在母亲面前慎重跪倒:“儿臣不孝,让母妃刻苦了。”
莲妃惊道:“你……你说甚么,你晓得了甚么?”
千军一动为红颜,背负灭族的骂名,亦因奉养两帝而被朝臣后宫所不齿,纵使倾国倾城又如何?
夜天凌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渐渐放开。卿尘绕到身后推他:“去啊,莫非比攻城略地还难?常日见你雷厉流行的,如何竟拖沓起来?快走,不去莲池宫就不准你去延熙宫看太后!”
“是……”那宫女谨慎翼翼地退了下去,夜天凌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究向莲妃寝宫走去。和方才那名宫女一样,方才随莲妃在太液池旁的贴身侍女迎儿见到夜天凌,惊奇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她反应快很多,立即屈身一福,道:“见过四殿下……”
寝宫深处,金兽八角暖炉并没能遣散夏季的深寒,更没法粉饰纠结弦中的孤单。
夜天凌亦微微一笑:“她只是卿尘罢了。”
夜天凌道:“嗯,你不是要他施药治病吗?”
夜天凌淡淡道:“朝事对儿臣来讲,并不庞大。”
莲妃颤抖着伸了伸手,胸中一阵气血翻涌,俄然用丝绢掩唇呛咳起来。
夜天凌道:“这才方才入冬,待到三九才是滴水成冰。”
卿尘奇特道:“这还要想?就算甚么都不说,只陪她坐坐也行。”
夜天凌反手将她握住:“我没有胡说!”母子两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直面对视,莲妃的手在夜天凌手中难以按捺地微微颤抖。
卿尘“哎呀”一声,一把拖着他的手,拉他回身:“都被你急死了,快走快走!”
缠绵的沉香气味飘飘零零若断若续,袅袅缭绕在母子之间,仿佛隔了一层雾气迷蒙不清。
卿尘对他一笑:“皱眉头的应当是我才对吧,真是急惊风赶上慢郎中,我一贯自发沉得住气,现在才是甘拜下风。”见夜天凌本身往前走去,收回击,“就是嘛,怕甚么呢?”
夜天凌眉头一皱,见莲妃咳得辛苦,想上前扶却又似被甚么拘束着伸不脱手,只道:“夏季天寒,母妃但是咳喘之症又犯了?”莲妃身子荏弱,每到秋冬常有病痛,夜天凌是早晓得的。
夜天凌道:“不是怕,只是不知说些甚么好。”
卿尘一愣,随即体味到他的心机,母子两人竟挑选了一样的体例,想要庇护对方莫要卷入到总有一天会到来的争斗当中。她道:“她是你的母亲,如有万一是脱不了干系的。换言之,你是愿她为了护你而冷淡,还是愿她像个凡人样对你?便也该知她甘愿你如何待她了。”
莲妃又悄悄笑了笑:“倒是个小巧女子,可惜了是凤家的人。”
卿尘任他苗条的手指握住,掌心传来枯燥而暖和的气味,俄然感觉这嶙峋夏季也柔嫩了很多,竟悄悄绽放出暖意来。抬目睹那眸中垂垂浮起的清泠,已将先前的沉闷吹散了几分。她的影子倒映在那泓深冽的泉水中心,跟着幽深的旋涡心底一点非常的情素悄悄一动,叫她一时无言,只能愣愣地对着他。
夜天凌立在庭中望着这清冷素净的莲池宫,园中本来莳植了一池富强的莲花,现在早已枝残叶败,只留下枯萎的枝干远远地伸向烟蓝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