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最漫长的那一夜(第2季) > 第5章 第20夜 白茅岭之狼一夜(5)
接着走。薄弱的棉毛衫,棉袄裹着那孩子,老头不但冻得颤抖,鼻涕也已干枯,仿佛夏季被最后那根洋火燃烧掉了。左后肩膀,被狼咬伤的两个洞眼,扯破般疼了全部后半夜,又像俄然打了止痛针,舒舒畅服地麻醉了。
狼群包抄了他。背上有个重伤的男人,右手度量婴儿,左手拖着母狼的尸身。无路可逃。二十多头凶暴的狼,眨眼之间,就能把他们撕成碎片,连粒渣渣都不会剩下!他的膝盖笔挺,瞪大了双眼,盯着为首那头公狼。
“小子,你想晓得是谁干的吗?”
“嗯,有。”明白了。对啊,比及过完年,另有四十九天,就能回家了。老头想想就傻笑起来,冰冷的风钻进喉咙,肺叶被刺激,咳嗽起来。实在,他只是想不竭说话,好让逃犯保持复苏,制止躺在背上睡着。
手电坠落到雪地。东边的天空已从乌黑变成深紫,很快就会泛出宝蓝色,再是鱼肚皮的红色。老狱警右小腿抽筋了。大半条腿不再属于本身,像被无数条钢丝捆绑,收缩到顶点又缓慢放开再收紧。周而复始的酷刑,使他不能再往前一步。双腿跪在雪中。一旦坐下,绝无能够背着逃犯抱着婴儿并拖着一头死狼站起来。老头的腿啊,覆盖着厚厚的汗毛,各种伤疤和瘀青,乍看像死去的狼皮。盐分正在分开身材,流失到死神身边。跪着的双腿曲折,脚弓反方向顶着,靠近小腿胫骨正面,这是减缓抽筋的简朴体例,但很疼。老狱警咬破嘴唇,膝盖深堕入积雪,顶到坚固的石头,仿佛被刀子切割,棉裤磨出两个洞眼。
狼群。天光昏黄,白与灰,令人眼晃。并非一宿未眠后的幻觉,也不是大雪里的海市蜃楼。一目了然,起码二十头灰狼,缓缓靠近,有的猫腰,有的昂头,有的磨爪子。大部分公狼满是成年的。看起来吃得很饱,肚子鼓胀。有的狼嘴里,叼着一只老母鸡,或半条牛腿,或植物内脏。
老狱警穿过毛竹林,磨掉大半的胶鞋底,已踩着白茅岭下的荒漠。白雪皑皑间,坟冢星星点点,像一座座孤岛。两山之间的高山,头一回感受无边无边。本来的稻田和茶园,被层层叠叠覆盖,好像铺上一层厚厚的白棉被,管他睡在被窝里的人是谁。
枪弹已上膛,翻开保险,射出第一发。
趴在背上的19077号犯人,却表示毫无兴趣,反问老头一句:“你没结过婚,那有喜好过的女人吗?”
一头公狼惨叫倒地。54式强大的后坐力,晃了一下老头的右手,但没毛病射出第二发,有头母狼的脑袋被打爆了。第三发,打断一头老狼的腿。第四发,擦着狼王的耳朵飞过。第五发和第六发,一发击中雪地,一发不测打伤另一头狼。第七发,完整打飞,击中路过的一只乌鸦,黑羽鲜血坠落。
一九七七年,除夕,凌晨六点十三分,龙年还没畴昔。狼,雪中的狼,围猎返巢的狼群。在背着逃犯抱着婴儿拖着母狼的老头面前,有七头狼趴在地上,八头干脆坐下,另有九头摇尾乞怜,就像看家护院的狗。另有两具狼的尸身,两个哀号的重伤员。
现在,白茅岭的狼,像一群热烈欢迎国际朋友的少先队员,戴着红领巾,捧着鲜花,唱起歌,跳起舞,摆列成整齐的摆布两队,让出一条金光大道。
十五秒,他打光了统统枪弹。杀死了两端狼,别的两端负伤。但另有一大群灰色的家伙,毫毛未损,包含狼王。
老头想要小便了。在山上追捕了一夜,膀胱早已憋坏了,一分钟都等不了,再等就会爆炸,鲜血和尿液四溅到脸上。怀里五个月大的婴儿,说不定已在他的棉袄里拉了坨屎。至于背上的逃犯,早不晓得撒过几次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