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21夜 黄浦江上的白雪公主一夜(2)[第3页/共4页]

因而，生日过后的第二天，也是那年上海最冷的一天，她来到黄浦江边，悄悄等候江面结冰的顷刻。

冬至第二天，狂暴的风雪停了。上海的凌晨，太阳还是升起。

白雪把冰刀鞋放在脚上比划几下，公然英姿飒爽。比来她紧紧盯着气象预报，冷氛围南下，接连几场小雪，气温在零下三度摆布。她在等候黄浦江结冰，坚信会有那么一天。

黄浦江，漫天风雪的凌晨，看着他有些发红的眼眶，我唯有沉默。

二十年来，肖皑始终没有健忘那一夜。那是白雪公主的生日，也是他们的最后一面。“蔡骏，现在你看到了吧？白雪说得没错啊，黄浦江真的会结冰耶！”

白雪在东北读书晚，比我和肖皑早出世一年。她看上去也更成熟，胸啊屁股啊都发育得很好，不晓得的人觉得她将近高中毕业了呢。当她和肖皑一起走在街上，即便不是白雪公主和一个小矮人，起码也是大姐姐带小弟弟的节拍。

船埠边浮动的斗室子里，我见到了玄春子。她还认得我。在警方的几次扣问下，她的神采都发白了。第一个题目，为甚么要跑到黄浦江上滑冰？

四分之一秒后，肖皑脚下的冰面碎了。比及我重新展开眼睛，冰封的黄浦江上只剩个大洞穴，翻滚着水汽。再见，我的同窗肖皑。黄浦江底，常日浑浊的泥水，在冰冷中清澈了很多，他竟能看净水下的统统――在一团陈腐的淤泥间，闪过某种微亮的光，那是女孩飘荡的发丝，乌黑丝绸般素净夺目，栩栩如生，都雅得很……你好，白雪公主。你好，小矮人。

玄春子说她刚过来几个月，在上海没甚么朋友，早就憋坏了。她从小就会滑冰，又在滑冰俱乐部事情，昨晚传闻黄浦江结冰了，她就带了冰刀鞋出门。她住在浦东一边，到了陆家嘴的江滨绿地。那边有亲程度台，她天生胆小，试着查验一下，按照这个温度，感受冰面很健壮，就跳下去滑冰了。

那一夜，肖皑请她看了场电影，陈凯歌的《霸王别姬》。他是冲着张国荣去的，最后看得眼泪汪汪，而白雪看到一半就睡着打呼了。

冰面开裂的过程，全部上海已万人空巷，几千万人挤满黄浦江两岸，个个高举自拍神器，趁便刷刷朋友圈。固体流冰只漂泊了半个上午，便被奔腾的江水吞噬，中午以后就再无影踪。

如昙花一现。黄浦江上无数海鸥飞来，成群结队，你追我逐，像是停止甚么典礼。

只不过，她和他等候了足足二十年。

趴在雕栏上的肖皑说：“那么多年来，我拼了命找寻的，并不是黄浦江底下的藏宝箱，而是我们的白雪公主。”

但他不在乎，从外滩向陆家嘴跑去，踩着几小时前还是滚滚江水，现在倒是晶莹剔透的冰面。白雪就在劈面，脚踩锋利的冰刀鞋，冰面上划出两道清楚的印子，穿花绕步出一组奥秘图形。

肖皑俄然尖叫，不是内心呼喊，也不是高温下的幻觉――而是在黄浦江劈面，浦东陆家嘴那边，间隔江岸不过十来米，乌黑如镜的冰面上，有个女人正在滑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