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坐在一堵土墙下气喘吁吁。他从集市上一口气跑到这里,偷到的不是钱,而是一张方才从某个电线杆子上揭下来的通缉令:
“那是厕所?”
狗汪汪地叫起来。
俄然听到三声鞭响,一个耍猴的用砖碴在空位上画了个圈,然后耍猴的拉着长音喊道:“妈×,站——好。”一只小猴规端方矩地立正,敬了个礼。上前围观的人鼓掌轰笑起来。小猴站了一会儿,累了,便坐在地上,耍猴的瞋目而视,摸起鞭子,又骂了句关于猴子祖宗的脏话。
山牙叹了口气,从假肢里捏出一小包白粉,倒在掌心,小烟包伸着舌头舔,镇静得尾巴都翘起来了。山牙摸摸小烟包的头,继而对高飞说:“你是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孀妇被杀了。
风吹得路两边的玉米哗啦啦地响。老头说:“娃,你从哪儿来啊?”
就在耍猴的挤出人群的时候,高飞将手偷偷伸进了他的褡包。
孩子手拿尖刀一步步逼近,老头感觉可骇极了,扔下篮子回身就跑。
16岁那年,他对监狱长说:“我想出去逛逛。”
周嫂站在路边喂奶,站在六合间喂奶。
犯人给孩子起名高飞。这或许代表了他们的志愿。女犯的胸部最美,因为乳房就在那边。女犯成了高飞的母亲,男犯成了高飞的父亲,监狱成了他的家。
耍猴的说:“是我。”
她有身了。
监狱长叫沈昂,公安出身,“文革”期间,因一起错案被关进了看管所。昭雪今后,即1978年今后,上面收罗他对事情安排的定见。他挑选的竟是关押本身的看管所。他对监狱有着很深的豪情。当过犯人,又当差人,以是能做出两重思虑。他在会上对其他狱警说:“这孩子和监狱有缘,没有亲人,你说把他扔哪儿,大街上扔的孩子民政局都不管,更何况这个,让他在这先住着吧。”
民警叹了口气,解畅怀,取出乳房喂孩子。民警是个女的,老街的住民都熟谙她,都喊她周嫂。
高飞的手一颤抖:“山牙!”
出狱时给他的那点钱已经花光,他到处流浪。流浪的另一个名字叫作出错。在都会里流浪的人像都会里的野兽,在村落流浪的人像村落里的野兽。他们是乞丐、人估客、江湖艺人、通缉犯、野鸡和无家可归的人。他们靠甚么保存?没有职业,或者说职业就是犯法。
几个月今后,铛铛当,孩子出世了。她得了产褥热,临死前挣扎着对一个女警说:“我要晓得这孩子的爹是谁,我毫不饶他,非宰了他。”
掳掠犯看着这个老头。
高飞说:“我跟你走。”
案情并不庞大:她是个孀妇,与邻居通奸,生了一个婴儿,公公感觉丢人,便痛下杀手。
孩子拿起钱,耸了耸肩膀,向路边的村落里走去。
一个小孩到路边的柿子林里撒尿。一会儿,小孩出来,目光惊骇非常,他两手抓着本身的头发,嘴唇颤抖着对火伴讲:“草里……有个死人。”
高飞说:“我……我不识字。”说完他站了起来。
高飞跑到集市上。集市上还很冷僻,东边有一排卖鱼的水泥台子,西边有一排卖肉的木案子,中间是一排杂物,顺次是:一条旧麻袋、一块石头、一只破碗、一截树枝、一段绳头……这都代表着人,代表着小贩占下的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