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潆黏着她,小脑袋蹭她的脖颈,散落下来的发丝磨蹭得她发痒,撒娇道:“母后不知,梦里有只大灰狼,生得可怖行动迅猛,追着儿臣不放,儿臣腿软,走不得。”
皇后的手掌隔着刘海压在唐潆的前额上,唐潆稍稍抬眼,便能瞥见她骨节清楚的手指,特别能看清她的尾指,尾指生得非常标致,苗条的弧线又将这标致从视觉结果中凸显出来,指甲盖圆润饱满,粉嫩的色彩恰到好处的昳丽而不张扬。
唐潆游移着点点头,吸吸鼻子,勾住皇后纤细的脖颈,伏在她的肩头。皇后不诘问她梦见了甚么,也不笑话她胆量小,抬手自上而下地抚过她的脊背,小小软软的手感,委曲难过又禁止压抑的哭泣声,让皇后仿若又回到三四年前,孩子摇摇摆晃地向她走来,没有防备没有防备,全然的赤子之心,将她监禁在后宫数年间被迫冷却乃至残暴的灵魂一点点捂热暖化。
皇后唇角蕴笑:“那夜里入眠前再哭一次,哭给母后听,我一人笑话便好。”
仿佛和昔日没甚么分歧。皇后淡淡应了一声,她坐下来,伸出素白的手,圆润修整的指甲盖上未染丹蔻愈显出那一弯弯藐小的浅白新月。她伸手过来,指腹掠过唐潆的眼角,状若偶然地拭揩她的泪水,一点点滚烫,似烈火灼心,蹿烧至眉梢,从而蹙起一个都雅的弧度:“哭了?做恶梦了?”
这般年纪的孩子,太懂事了,反倒教民气疼。
抱负是饱满的,实际是骨感的,母后是和顺的,母后也是绝情的,待走出寝殿不由分辩便将唐潆放下来,大大的手掌包住她小小的手掌,与她一起在廊下走着。清风拂过,带来花香,阳光斜斜打入,投射出金箔般薄薄的温暖光影,将她二人的背影拉出一条颀长又一条细短,转过弯儿,两条背影相互交叉,生出相濡以沫的意味。
皇后看着她,沉默半晌,这半晌间唐潆的手内心被薄汗充满,几近不敢和皇后对视。抄书的事千真万确,不算谎话,但她却惭愧难安,好似对皇后哪怕存着一丁点坦白,都是万不该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