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身后跟着婢子,自上前接了药包,付了银钱,女子未曾理睬掌柜奉承的笑容,回身拜别。杏林堂位于洛水河堤下方,洛水河堤是燕京七景之一,因洛水缭绕而得名。中原不缺灵山秀水,洛水河堤原是不希奇的,因前朝才子才子常于此相会,又是离京必经之地,折柳送别,诗词佳作层出不穷,而垂垂有了名誉,七夕节更有河灯长流不夜天。
当真,都雅极了。
掌柜将药包递与面前眉眼温婉的女子,嘻嘻笑道:“我看女人常来,不如订下货源,签个票据便可。不瞒您说,有几味药,中原稀缺,需走海州关卡,燕京无几个药铺有门路。”掌柜拉拢买卖,这女子来的频次高,却无规律,脱手极是豪阔。开药铺的,不说妙手回春,药性倒是识得的,依他之见,这女子应在调制清减毒性的药物,且,难于动手。
天子移驾,皇后欲亲送。天子轻咳,摆手道:“朕自去便是,你好好照看长庚,将寄名锁给她戴上。”皇后称是,扬了扬下巴,忍冬便领着宫人簇拥天子拜别。
皇后淡笑,这小豆丁的模样,哪是长大了。皇后为她掖被角时,忽见枕边有本史乘,唐潆认字是皇后发蒙,她晓得孩子认字快,只是史乘与《诗经》、《楚辞》平分歧,诗词曲赋自有乐律,朗朗上口可塑美感冶情操,史乘所载或上溯前朝或上溯太古,与本朝风土情面去之甚远,非学问赅博之人,需引注方可晓得大义,于小孩而言,古板晦涩了些。
皇后恰好背对她,将空锦盒交与忍冬,令她收好——及笄时便可拔袋出家,寄名锁与脚铃需摘下的。皇后闻言,笑道:“你阿婆是蜀州人,蜀州时髦打花结,她教过我数十个式样,现在,我记得的寥寥无几。你若喜好,暇时我教你,只是勿要迟误功课。”皇后提及母亲时,眸中常常掠过些许伤感,每年母亲的祭日,皇后总会斋戒以示孝心。唐潆想,阿婆故去,坟场应是在金陵吧,阿娘困于深宫,或许从未亲临祭奠,她内心定然非常遗憾。
腰间忽有一双手环上,余笙转头,薄玉将脑袋抵在她肩上,装出一副委曲的模样:“我的腿如果断了,阿笙去那边寻幸运?”此话有理,不如赏你一个吻。余笙在薄玉的耳垂上小啄一口,瞬息间,薄大将军的耳垂——金乌比之逊三分,胭脂较之浅二点,檀唇与其同一色。
皇后捡起那史乘翻了几页,便知此书乃文渊阁所藏,应是唐潆借阅的。她看向躺在榻上的孩子,问道:“几时对史染了兴趣?能看懂了?”
颜伶、颜邕闻言,面面相觑,前朝后廷分歧,他们在内里,很多事需与内里相通,现在,渠道竟被一小儿截断,撒气都不知寻谁来撒。
杏林堂。此处是一药铺,货比三家,货好,代价不菲,布衣避之,故而人迹寥寥。
伞面倾斜,遮了日晒,在余笙姣好的面庞上布下一片清冷,她着薄纱,身材曼妙,这画面是美的,更是静的,她檀口轻启,画面却倏尔活色生香起来:“她敢十天半月才到——门都不准她进,还打断她的腿!”
皇后点头:“需我陪你么?”两人已是分开睡的,病中小儿易害怕,她才有此一问。
另一面,刘铎奉敕查案,此案本是个空套子,无从动手。他便在燕京大张旗鼓,佯装毒手,于刻日日寻了个流民顶罪,又将忽视职守的主责推委副将,定案后,刘铎罚俸半年,戋戋挠痒之痛罢了。
锦盒中除了玉锁,另有一串金银相间的小铃铛,二者共取金玉合座之意。小铃铛长得很萌,每只约莫小拇指盖大小,金九只,银九只,取正阳尊数。唐潆正盯着铃铛瞧,铃铛上雕刻小字,密密麻麻,应是佛经之类,她看得入迷,皇后将她披垂的长发拢到一侧,红绳系扣,便戴上了玉锁。右脚的裤管往上卷了几道,皇后拎着脚铃两端,绕到脚踝后,系了个标致的花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