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及笄，再非畴前的冲弱幼主，身处高位涉世不成谓不深，举手投足间已是气势初显，光彩照人。褪下持重的冕服，换上轻巧的私服，身形婀娜，微露少女姿势。
全部过程，举止、语气俱都安闲而淡定，仿似确切不知纱幔外的人究竟盯着本身看了多久。
她还是望着窗外，黑如点漆的眼眸中映满了水红的海棠，素净白净的面庞无波无澜。声音轻如一阵风，听得不逼真，几近要令人思疑刚才是否听岔了——实在，并未有人说话。
池再游移地点了点头：“主子曾是颜家家奴，儿时便待在金陵。”
定了定神，她又朝前走去……已非常近了——隔着纱幔，模糊约约地透出来一小我影。
香料已然添好，纱幔中的人影仿若不闻任何动静，盖好香炉。
池再见她看得入迷，本不欲打搅，却按捺不住，顺着话头发笑道：“客居他地，过得再如何东风对劲，毕竟不是本身的根，哪有不驰念故乡之人？”
哪怕隔着纱幔，隔着中衣，她身材上的分寸之地都仿佛是一簇火苗，轻而易举便能将唐潆埋藏在心底的情/欲燃烧、催发得洁净完整。唐潆更紧了紧擎着花瓶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她咽了咽唾沫，喉间的那声“阿娘”却不管如何都唤不出声，她已忍耐多时，禁止很久，自复苏地熟谙到本身的内心后，再未有一刻如此直接了然地靠近本身的梦。
殿中很久无话，只余风声雨声。
笑意僵在唇畔，乌黑的眼眸顷刻失了光彩。只是斯须，唐潆又看向池再，打量了他半晌，将他盯得几近腿软发毛，才浅笑着问道：“你是金陵人？”
池再一怔，觑了觑唐潆的神采，倒是真情透露地苦笑出来：“此事告终，陛下肩上的担子卸了一挑，主子如何不欢畅？”
香炉里的香料犹不足烬，新添的香丸置于云母片上，经温火烘焙，缓缓披收回芳香。这香味来得极慢，却仿佛来得极烈，怕是比云母片底下尚在燃烧的灰墼还滚烫几分，烧过唐潆的耳垂，立时飞出两朵绯色的云。
本日落雨，池再出外披了油衣，回宫面圣前已褪下油衣，又略加拾掇，现在面庞上却难掩水汽。他微微弯身，答道：“先生领了旨，与世孙行了师生礼，虽是忘年，世孙灵秀，先生慈爱，两人说谈笑笑非常投机。想来先生定会倾囊相授，世孙亦有所成不负厚望。”
殿中喧闹，脚铃叮铃之声回荡此中显得更加空灵。
纱幔轻而薄，却层层叠叠，风吹过，便出现水纹普通的波澜，人影在其间若隐若现。
她仅穿中衣，长长的衣带垂落在前，衣料轻浮，腰身弧线盈手一握，水色的纱幔，乌黑的中衣，仿佛能一眼瞥见中衣覆盖之下的细致肌肤。微微弯着腰，手里仿佛固执香匙在往香炉内添香——她的手微微顿了顿，看向纱幔处，又能够是错觉——但仅为这错觉，唐潆咽了口唾沫，已欲近前开口唤人。
也许因里间是太后常日起居之所，本日又无宫人在此，唐潆愈近前一用心中便愈忐忑一分，擎着花瓶的手掌心亦垂垂充满薄汗，耳闻衣物窸窣之声，她脚步一滞，做贼似的呼吸都开端短促起来。
这时候，太后当是睡醒起榻了。
雨雾迷蒙，远处的天涯恍惚不清，如同技术欠佳的匠人忽视之下形貌失误的灰釉。唐潆端坐在案后，搁笔于笔山上，再透过窗牖往外望去，看着看着，仿佛耳畔滴滴答答的落雨声亦随之恍惚起来。
午后，雨霁初晴。
楚王是唐潆的叔爷，因而年作古，寿元已然不短，只是他薨逝得毫无前兆，莫说王公权臣吃了一惊，即便摒挡丧葬殡仪的王府中人亦因事发突但是很有些手忙脚乱。楚王生性萧洒淡泊，所好唯酒罢了，又甚少与人反目，加上他所掌的宗人令既非肥缺又非要缺，惹不来别人红眼，故而他的去世未在朝野中生出波澜，只平安悄悄地循礼下葬、追封，青史中亦是平淡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