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的工夫,宫人已奉上汤药来。
太后听着,看着她诚心竭诚的眼神,顿了半晌,才点头道:“好。”
颊上羞红未褪,唐潆孔殷地辩白道:“我……我是说……是说,阿谁……”环顾四下,恰好对上雕花座屏,她忙抖了个机警,“——金陵的春/色!”
但是,有错才有得改。
太后内心悄悄叹了一声,还未待她说话,唐潆抢口道:“阿娘,你莫要有压力,莫要有承担。我说这些话,你听听就好,权当我如同儿时那般,喜好说些好听话与你,讨你欢乐。”
“阿祎。”
“本日朝务较轻,我措置好了,剩些时候,池再为我解闷,便与我话了些旧事,提及金陵来。”两人本在案几旁,披好了春衫,遂顺势坐下。唐潆见案上添香物什未收,便一面将香丸盛入香盒里,一面借话强行粉饰心虚,“燕京处北,春日再是烂漫总带些澎湃粗暴,池再话中金陵却江山斑斓春意绵绵,颇令人神驰。”
日色已斜,轻风从充满淡黄色春晖的窗牖漫入,轻缓地拂过层层叠叠的纱幔,斯须间水色如波,波纹皱起,好似唐潆现在荡漾不安的表情。这蓦地唤她的声音虽是将她偷/窥的行动似故意又似偶然地戳破了,令她很有些无地自容惭愧难当,但很快,她又平静下来。
夜里风大,太后目力又不如白天,她欲出门相送,唐潆站在殿门处,回顾劝道:“阿娘,离得近,一会儿便到,你莫要来了,把稳吹了风染恙。”
她的拥抱仍留了温度在她身上,她呵出来的热气仿佛仍然氤氲在她耳后,她一时打动唤出口的称呼更是在她脑海中回旋——
她说着,朝桌上的花瓶努努嘴,笑得非常孩子气。
愿再无别的。
没有错。
大略,只是是以罢。
抚心自问,她又做错了甚么呢?
她们如许的干系,如许的身份……
唐潆定了定神,抬首看向纱幔内的人影,即便她站在哪儿不发一言,便已是本身最心安的存在。
中衣薄弱,春衫轻浮,披上去不免有肌肤的碰触。也许熟能生巧,唐潆再不似畴前会心慌意乱,指尖发颤,掬起青丝轻翻衣领,指腹抚过面前人温软细致的后颈肌肤,她说着打趣话:“总不如屋内的春/色撩人。”
太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屏风,搬家至此,长乐殿中的陈列她从未过问,但搬过来,饮食起居皆无不适,足见安排之人何其用心,就连这屏风,亦是请了宫廷画师将那幅金陵四时的画卷活矫捷现地绘在其上。
素色的花瓶,五六枝海棠斜斜插在内里,西府海棠,再如何鲜艳亦难摄民气魄,连芳香都非常寡淡。恐是沾了春雨的光,浥露湿轻尘,别有一番清爽天然的感受,瞧着确切惹人欢乐。
太后原是看着殿外,闻言便收回视野,将手覆在忍冬手背上,回身淡淡道:“无甚,走罢。”
太后在她怀中,先是骇怪,而后又是淡定安静的神采,瞧不出她心中所思所想。但少顷,她伸脱手,模样因略有些生硬而透出些好笑地抚上了唐潆的脊背,可更好笑的是,她刚抚上去,便发觉这孩子的身材比她的手还生硬,且是在她的抚触之下有变得更加生硬的趋势。
她会陪我改过改过。
愿你心似我心,终不负相思意。
太后的目光已从屏风上收回,她如许如素商之月般清冷如青山翠竹般坚固的人,行/事举止向来平静有度,听闻方才唐潆所言,却少有地眸中起了些许严厉之色,口中更已是诫语:“才子才子风花雪月之处,最易养出好逸恶劳眠花宿柳之人,人皆生性懒怠,能不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