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红楼钗黛]咸猪手,蟹黄酒 > 第115章
宝钗笑道:“若依了姚先生的意义,凡进了女儿谷的女儿家毕生不得出谷,不得嫁人,不得同畴前父兄家有干系,有悖人道,是能人所难。便是有女儿家为奸人所害,一时心灰意冷,躲入谷中,但一旦峰回路转,不免没有梅开二度的时候,莫非非要逼着她舍了大好姻缘,老死在这谷中不成?便是看破尘凡、遁入佛道二门的姑子,另有出家一说呢。只能进不能出的,那是邪教。只许跟女儿好,女孩子之间亲亲热热,觉得上等之人,却视人间须眉如浊物,动辄大肆批驳,那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人间不管男女,还是品德忠诚、脚结壮地的多。不然我们这身上衣裳,盘中之餐从何而来,亭台楼阁之美景、驿道漕运之通途,何人修得,贩子巷陌之律令、朝廷国度之法度,又是何人订正,何人践行?莫非都靠我们巾帼女儿不成?纵有内里男人花天酒地、不学无术,但深闺当中,又何尝没有贵妇不事出产,挑衅是非的呢?”
以孙穆的小巧剔透、精于油滑,说这段话的时候竟然毫无章法,其宽裕可想而知。
孙穆却不若赵芳般欣喜若狂,低头想了一回,问宝钗道:“谷中作何行业,何故餬口?我知你腰缠万贯,薛家怕有万金之富,初创之初,少不得请你多多搀扶,但若细水长流之时,总要有开源之法才好。”
但是如许的姚静,却仍然是有着本身的对峙的。说到专业范畴,她当即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起来:“本来宫中的太医也不过如此!动手太软,给的方剂尽是些温补保养的,虽说平和中正,不过不失,可若照了那方剂,几时才气病愈?故而我给改了几样药。孙姐姐常日的身子骨颇好,用这药最适合不过。”
赵芳忙道:“如此说得甚是。我本来就在都城揽些绣活,而后天然也是做这个。孙姐姐要讲授生时,我也能帮衬些。便是我人到老了眼睛花了,担水、劈柴、种地也是能做的,棺材钱我也自会攒了,不叫大师为我费事。”
姚静却不想她畴前对待宝钗,多么不是各种讽刺,宝钗即使谦恭些,却不是个任人欺负的性子。姚静这般待她,她拿言语压抑,自是常理。
宝钗听了这番结论,禁不住对姚静的医术又多了一层等候,便说道:“虽是如此说,但若非有高过一筹的医术,也不敢等闲改这方剂。姚先生不知师承何人,年纪悄悄,竟能到如此境地,实在令人敬佩!”
姚静被她笑得有些窘,红了脸说道:“香菱女人又在讽刺我了。我固然夙来张狂,但这药理之事,关乎伤患性命,又岂敢掉以轻心?我自幼通读医术,最擅伤寒、痰症之类,这才敢改了药方。如果别的,也要考虑再三,才敢尝试了。”
宝钗浅笑道:“开源之法自是有的。提及来,这体例倒是隔壁刘姥姥的女儿出的主张。她说那姥姥前几年凭着倒腾棉衣、纺纱织布的行当赚了很多银钱,说女儿家大多都是心灵手巧的,果然要开甚么女儿谷的,便教投奔而来的女儿家纺纱织布,或者跟师父你学几手绣活,岂不两得其美?”
人皆是喜好听好话的。姚静方才受过那么一场摧辱惊吓,又被孙穆好生摒挡过一顿,正有些无所适从间,冷不丁闻声宝钗对她的医术竟然推许至此,心中欢乐,面上却谦善道:“过奖过奖,刚好我对这伤寒的症状略有研讨罢了。”
孙穆听她说得如此火急,心中却也心伤。她们是多年的老姐妹,相互知根知底的。她是眼睁睁看着赵芳如何从年青不知事的少女一步步被糊口磨砺成面前这般模样的。若非深谙飘零之苦,赵芳又怎会如此火急,如此寒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