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作诗那天雪雁也在场,她当然不大懂诗,只是当时探春有分歧的观点,同宝钗小辩了一回,她天然明白女人的意义:“又有甚么要紧?莫非沈庐的酒当真比别处崇高,如何达官朱紫情愿去?我想着,出了名流,连带着酒也出了名,又有何不成?女人们本来就是风雅之人,但我们这些小的,情愿去附庸风雅,也比竟日里粗鄙骂街看着扎眼些。”
黛玉走了一天,兼未曾昼寝,很有些疲意,想着趁晚膳前歇息一会儿,只是锦书在这儿,她也不大好撇开她自去沐浴换衣:“先给锦书姐姐上茶。”
黛玉微微叹了口气。
雪雁年纪小,可贵出来一趟,倒是兴趣勃勃的,一边给黛玉洗发一边道:“我听文嫂子说,园子里杨梅熟了,明天我早些起来,去摘些给女人尝尝味道。”
雪雁猛得一凛,方认识到她那话错处凉多,一年大二年小的,让人传闻宝玉连头还没梳好就往黛玉屋里去,要难过的可不止宝玉一个!没见这边二爷同三爷与女人是同姓的兄妹,送女人回房时也只送到院子口,从不会往内室踏足吗?她不由讷讷地说了声:“女人经验的是。”
锦书忙笑道:“女人不忙,我这就要回太太那儿去了呢,女人累了一天了,不必管我,我和锦荷说两句话就走。”
黛玉笑道:“细心伤倒你的牙。”倒没阻她。
“你现在说话,倒有些紫鹃的影子了。”黛玉不觉道。
实在想来想去,她约莫是有些思念紫鹃了。
黛玉道:“此情此景,静看便可,多了歌声噪音,也不算增色。她们唱歌,也该白日采莲劳作时方合适。”又问,“姐姐如何说?还留在园子里吗?”这园子她头一返来,的确别致非常,但馥环从小玩到大,兼之顾虑姐夫的病,还真不定留多久。只是若真的云家人一来接就跟着走,也未免太跌份,今后婆家不免更感觉她毫无气性。只是又想,姐姐用情至深,只怕甘愿多受些委曲,也要守在丈夫身边的。
夏季里天暗得晚,红杏来接黛玉去用晚膳时,西天涯火红的云矮得仿佛接到了水池,曳曳风里莲花恰好,全部园子温馨得很。红杏说:“女人在孝里,听不得戏,不过园子里有几个采莲女嗓子好,女人一会儿听听她们的小调?”
林徥皱了皱眉:“也不晓得云家叫了甚么人来接,如果有姐夫身边的人也来了,恐怕冲撞了mm,我先送mm回浣花涧去,mm也好换身衣裳,去去身上的疲意。然后去母亲那儿看一眼,如果没甚么事,再打发人来知会mm。”
那米酒黛玉中午也尝了,确切甜美适口,宋氏恐她喝多了上头,只让喝了一小碗。只是当真说来,虽不赖,却不至于如传说中那般的好似天上甘露。
黛玉内心一动,想着怪不得林徥自发在家里人微言轻,乃至不如本身的分量,本来叔叔家从上到下的民风便是如许。这话如果叫宝玉闻声了,免不得要嗤笑云渡“本身要做那庸碌汲汲营营之辈,怪不得要吃人嘴硬,一辈子仰着别人眼色”,只是细细想来,畴前她在外祖母家,也是没甚么说话的底气,就是那次周瑞家的把挑剩的给她,她也只能说两声,真去舅母跟前说她的陪房也是不能的。现在也就是贾母当家,如有朝一日真轮到了大娘舅当家——毕竟他袭爵,宝玉也不能和现在这般率性了。
黛玉道:“又不是顺道,何必烦哥哥多走一趟。这里丫头婆子这么多,我还能迷了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