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竟是顺天府尹李大人,他听到部下来报,说是牢内来了位看望孟大夫的,倒是身姿气度非同普通,脱手打赏的银子又极丰富,听得这般描述,心下不由模糊有了个猜想。
陈平神采恍了半晌,直过了很久,方沉下一张面孔,寂然道:“顺天府刑狱司得府尹大人号令,因孟珩疑有暗害性命情节,又因在孟氏所运营胶囊铺内发明使被告之子丧其性命的同种药材,可谓人证物证齐备,故而在此特命孟珩随本捕回刑狱司监狱内待审。”
他当时忙于想体例稳住那帮因为科举推迟而模糊躁动的举子们,已是一夜没有合眼。说来他虽是东宫太子,本应权势薄弱,但是今上一径沉迷于道、术之上,早已将大权旁落,由朝中内阁全权理政。
“你可有贰言?”他感觉在少年那双眼眸的谛视下,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巨。
就仿佛少年从未把任何事放进眼里,哪怕是身陷囹圄。
报信儿人说得详细,将那对贫寒母子如何与少年有了牵涉,又如何将少年告上衙门,少年如何淡然面对刑狱司一众捕快衙役,跟从诸人到得衙门,悉数奉告于他。
狱中人多口杂,他不能行大礼泄了殿下身份,只得如此。
肖彧只感觉心下发沉,连嗓中也感觉晦涩,他沉默半晌,道:“孟大夫早就晓得会有本日一难?”
然现在那双直视着他的乌黑眼眸中倒是他再熟谙不过的轻含笑意。
可惜权臣勾搭、结-党-营-私,把朝政弄得一片乌烟瘴气。
倒是连深想都不敢。
李大人转念间闪过各种猜想,如果殿下想要他放了少年,倒是不好办……
然此番仓猝过来,没想到竟真的见到了……太子殿下。
一席素白衣衫的少年走在这群横眉冷对、黑衣黑靴的捕快中间,鹤立鸡群,如同乌黑夜空中的皎月,不但没有丁点被捕之人的落魄,反倒让人生出多少不敢亵玩之意。
说完这话,他轻抬眼眸,遥眺望向铁槛内的少年。
“为何要奉告你?”孟珩把茶壶一撂,拍了拍指尖沾上的粮食饼碎屑,笑道:“你托我所查之事我已奉告于你,剩下的,你清算你的朝局,我逗弄我的猎物,我们两不相干。”
空旷的牢房内,四周皆是铜墙铁壁,有半束微光从牢房上空的狭小天窗斜照出去,在地上洒下一点圆圆的光斑。
他顾不得本身一夜未眠,便一起纵马,直奔顺天府大牢而去。
他又一仰颈,将那剩下的几口茶水悉数灌进嘴里。
孟珩闭着眼无聊地想。
回想至此,肖彧只感觉心上更涌入普通庞大情感,难以言喻。
孟珩对这一“虐待”更是毫无自发,待陈平将其送进牢房门口,便自顾排闼出来,盘腿坐于一侧矮床之上,闭目养神。
陈平眉心一皱,只觉更加看不懂面前这个身形薄弱的少年。
不管是高雅温馨的宅院,粗朴粗陋的农家,还是眼下这间方寸之地的牢房,都不会有半点影响。
孟珩一挑眉,嗤笑道:“不过自我安抚罢了,中间令媛之体,还是勿要体验此等囹圄为妙。”
“孟大夫公然豁达。”半晌,青年似无法地轻叹了一声。
“为甚么不早些奉告我?”肖彧寂静了一会儿,沉声道。
这玉米饼味道还算不错,只是稍有些干。
但是嘴上却连连道:“殿下固然说便是。”
肖彧内心一紧,不由出声唤道:“孟大夫。”
“更何况,我信赖本日之事,府尹大人必不会叫人流暴露去一星半点。”青年微浅笑道。
“为甚么不呢?此地既有床榻,又有清茶一壶,干粮些许,既能卧床安息,又饿不着我,居于其间更不消操心为那日日递名帖的一干人等看诊治病,岂不萧洒畅快?”少年说着,将双臂枕于脑后,斜倚床边,双目微眯,却有一种怡然得意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