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婢女走过红烛高悬蜿蜒盘曲的回廊,翩跹冷静记下沿途转过的岔道,面前俄然一亮,糊上山川人物画的木门缓缓滑到一边,精美的配房正火线垂落着数重帘幔,轻纱和珠帘现在悉数放下,模糊约约望去,他们地点的处所恰是大厅的顶部,数十座配房沿着螺旋式的修建构造顺次摆列,直到第二层仅仅剩一间,通往正中心兀起的平台,想必就是偎寒公子现下地点。
高台之上,俄然一枚红叶飘落,半空中打着旋儿翩翩起舞,及至红叶落下,早已摆在案上的飞瀑连珠俄然“铮”地一声,红叶随之被颠簸琴弦弹起,落下时又拨动了另一根弦,红叶款款跳动之间,琴声悠然,循环来去,恰是小雅中的《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萍,我有佳宾,鼓瑟吹笙,本为周礼宴宾之曲,曲调并不庞大,但是现在以红叶奏出,却又是一番先声夺人。
“婢子痴顽,怎敢妄测公子之意,只是公子确切是命人这么叮咛下来的。”摇了点头,侍婢的神情中也带着几分不解和茫然。
咽下清甜爽口的生果,墨七惊诧,用不成思议的眼神高低打量了几目炫满楼,转头诘责侍婢,“这位女人你是谈笑吧,花公子尚属酒肉之徒,那我岂不是更见不得你家公子了?”
“人非草木,女人言重了。”暖和地笑了笑,花满楼反手把桃花放回了竹篮中。
竹篮当中群芳斗丽,挤挤挨挨,不分春秋,尽数绽放。花满楼取出一枝桃花放在鼻下轻嗅,恰是方才绽放不到三日的桃花,皱眉道,“以热力强行催发,美则美矣,倒是违背季节之举,毕竟会伤及花木底子,萧夫人此举委实恰当了。”
给方一进门,便有一名罗衣少女递上满篮鲜花,表示翩跹三人随便抽出一枝。跟从在一边的小婢低声解释道,“来此处的都是高朋,为免在坐次上产生胶葛,还宴客人随便抽出一支,婢子自会带各位去对应的配房。”
袅袅余音散去,方才如鬼怪般消逝的侍婢闪身回到配房,轻声道,“公子叮咛,命婢子请两位移步一叙,花笺之事,不必挂怀。”看了一目炫满楼,腔调游移,皱了皱眉,还是歉然道,“公子说,只见清谈之客,不见酒肉之徒,花公子前番所为公子犹自挂怀,这回实在是对不住了,还请止步在此,稍后会有人带您去前院品花撷芳。”
水声潺潺,渔夫诘以嗜欲者心必恒辱,公子虽自问自答,但是吟至朱买臣之事时,拨弦愈急,一反前番答句之轻缓,模糊有不附和之意,却又不知听者几人欢乐几人忧心。
左手按弦,右手如莲花绽放般轻灵拨动,超脱萧洒的曲调倾泻而出,渺远的琴歌忽而昂扬忽而降落,‘子何求?’,‘数椽茅舍,绿树青山,时出时还;生涯不在西方;斧斤丁丁,云中之峦。’云中一句方才曼声道出,万籁俱寂的厅堂间忽而有一处传来重物坠裂声。
当时先前燃烧的灯火已经重被点起,敞亮的烛光映在他暖和的面庞上,在这凛冽的寒冬里,有如破开云层的暖阳。当此景象,便是最为懵懂的墨七也俄然挠了挠头,嘟囔了一句,“如何就俄然想起十一那恶棍了呢。”
面对翩跹的调侃,花满楼神情清浅,唇含淡笑,仿佛回想着甚么长远的故事,悠然接道:“了解年久,便是交友不慎,花某也早认了。”
那婢女先前应对花满楼时自有一股不俗气韵,此时却收敛了浑身的锐气,敛息垂目跪坐在墙角,除了“婢子不知”四字以外,不管翩跹怎生扣问,都不作其他言语,直到酉时方才起家轻声提示一句,“时至宵禁,各位来宾都已经落座,公子很快便会现身,还请诸位莫要鼓噪哄闹,免得失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