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神采变了,蹙眉道:“你如何来了?快归去!”
和珅瞪大了双眼,颤声道:“难不成.....是廿日?”院判这回没有否定:“太后病得急,现下已近油尽灯枯之势,即便是罪臣,也有力回天啊......”
弘历抬手想要排闼,可手伸了一半却又缩了返来。宝奁看着他的行动,柔声道:“皇长出来看看吧,在宫里的时候,皇上政事繁忙,只要每日晨昏定省才气见上一面,太后娘娘每日都在寿康宫盼着皇上,却又怕您挂记,老是强忍着不说。”
宝奁正想将药端进室内,弘历却俄然一扬手,那托盘中的药碗就回声落地,药汤和碎片撒了一地,弘历厉声道:“害人的玩意儿......废料......一群废料......”
宝奁游移道:“太后娘娘新近和老奴说话时提过,说是现在和皇上见面的次数,是......见一次少一次......”
弘历就坐在上首,面色阴沉地把玩着临时桌案上的纸镇,杖责的诏令已下,却不是同时实施,而是按官职由低到高一一杖责。
弘历直挺挺地跪下,朝床榻的方向结健结实地磕了三个响头,鼻尖的酸意让他禁不住蹙起眉头。待弘历走到苑中,见到一旁端着药碗的宝奁,仓猝道:“姑姑......”
和珅却来不及揣摩世人的设法,他顺势握住了弘历在他面前的手,被那冰冷的触感惊得一颤:“皇上......这是如何了?诸位大人这是犯了甚么错,惹得皇上生这么大的气?”
太后轻叹一声:“你别哄哀家,俗话说君恩难测,你虽是哀家的孩子,可也是天子,即便是阿哥、格格,想要措置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和珅禁不住展颜一笑,弘历心底奇特地一颤,再回神时,和珅已经收起了笑容。弘历却正色道:“小病拖久了,便成了大病,下回切勿迟延......”
半晌,他缓缓开口道:“回皇额娘的话,儿子......不敢欺瞒您,此事在儿子心中,尚未有定论。”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一应一答,本来严峻压抑的氛围便垂垂消弭于无形。
他看了一眼已经奄奄一息的太病院吏目,另有那一双双盯着他,饱含着希冀和惶恐的眼睛,转头冲弘历笑道:“如此说来,倒真是一群庸医......”
天子忙轻声应道:“皇额娘,儿子来了......”太后这才缓缓地将眼睛展开一条缝,唇角微弯道:“哀家一猜就是你.....你身上的味儿,哀家记得......”
二人分开后,弘向来到太后的别苑,宝奁仓促迎了出来。弘历忐忑道:“姑姑,皇额娘现下如何了?”
太后一双眼睛像是钉在弘历身上似的,逐字逐句道:“哪怕天子再不喜好皇后......哪怕皇后做了再多错事......”,太后的手劲儿俄然加大:“可孩子是无辜的......”
弘历缓缓地走进室内,氛围中满盈着苦涩浓厚的药味,越靠近床榻,弘历就越是心颤。太后躺在厚厚的被子里,胸腔狠恶地起伏着,那骇人的喘气声跟着弘历的走近而更加现显,就算在半梦半醒间,太后也会间或地咳嗽两声。
太后感遭到天子滚烫的泪水滴落在锦被上,游移道:“和珅......还好么?”
被和珅握住了手,帝王心中的烦躁愤恚被抚平了些,他尽量压抑着肝火道:“这话你不该问朕,该问这些医术高超的太医们,一个个常日里自夸艺术高超、仿佛再世华佗,动不动就写些方剂故弄玄虚。如果不是他们迟误了太后的病情,皇额娘何必受本日之苦。”
“哀家旁的本领没练出来,唯独看人这一项尚可......和珅聪明、行事谨慎、情面练达,哀家原想着,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天子要从如许一小我身上寻至心,实在是太难了......可本日一叙,哀家却感觉,和珅的心机并不如哀家所想的普通重,天子若真的认准了他,那便好好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