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后还是敌不过来者。礼克的灭亡还算名誉,一剑刺入胸膛,不辱他平生寻求的骑士精力,然后他们把他的尸身头向下的绑着一起拖着走,到最后已是脸孔全非血肉恍惚。她底子就认不出那是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酒窝的弟弟。
中天井后的西墙终究倾圮下来了。
一阵巨响将她惊醒,她从睡梦中主动坐起家来,警戒地打量着房间和窗外的四周,但除了反应在墙壁上的月光以及憧憧摇摆的树影以外,没有别的动静在破虚旧老的房间里回荡。
然后他们冲进了她和弟妹们的房间,扯掉了她的衣服鞋子,死命地扯着她头发上的装潢与金饰,最后有人扒光了她的贴身衣服。她从小便被训为完美的淑女,但那天却尖叫着号令着,刺耳的声音在沉寂的城堡里旋回不断的反响,但谁都没有来救她。她被丢在了床上,有人压了上来。
她眨着眼睛想到,谨慎地借着微小的光芒看清前面的台阶,渐渐地向前摸索着走。
罗德的尸身是被抛在父王与母前面前的,被丢在豪华的大厅中,和仍然在喧闹大笑的高朋前。当时音乐都还未曾停顿,宴会仍然沉浸在欢乐的醉意里,宴席上的食品还满盈着浓稠的香味,烤肉、红酒、蜂蜜、牛奶、奶油,但兄长尸身上的血腥味一下子就充满了全部大厅,统统声音嘎然停止。罗德满身高低插满了箭矢,被刺得和刺猬一样,脸上的左颊被削去了一大半,完整不见昔日的漂亮。
声响是从这里传来的。
那人的剑向她挥来,她下认识的向中间一闪,有侍卫扑了过来挡在她的面前,血飞溅了一地,她没反应过来,身边的侍女死命的又拉又拖着她回身逃脱。她听到本身的喉咙里收回了一种不属于本身、乃至不属于人类的声音,沙哑而狂痛。
当时,她惊呆地一动不动,只能愣愣的站在母后的身边,听到母亲的喉咙收回连持续续而刺耳刺锐的尖叫声,然后有个穿戴盔甲的人俄然呈现在面前,一剑刺进了母后的喉咙,红色的热血飞溅到本身的脸上,刺红了眼睛,转头时,父王的头颅已经落了下来,滚落在地上,乌黑色的发鬓上沾满了灰。不晓得为甚么那六合毯那么的脏,侍女们竟然没有洗濯洁净。
她常常和兄弟姐妹们在这里玩耍,年长的罗德背着她,二弟礼克背着小弟雨果从走廊的另一端跑来,她在大哥的背上挥动着木头制造的剑,两边如同骑士比赛似的逐步逼近,木剑相撞的声音、欢笑声、以及小妹伊利蒂亚怯懦的惊呼声和纱帘飘零在一起,氛围里的阳光流泻而下,中间的石柱上挂着盛满白玫瑰的篮子,传来浓烈的香味。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而现在,中天井后的西墙也倒了。或者说,它终究倒了。黎昂山谷的白玫瑰,终究要干枯了,它终是抵不过仇敌和时候的摧毁与消磨。或许它早就枯萎了。父母不在了,兄弟们惨死,连伴随她到最后的霍特学士也死了,她应当也会随时死去吧。
她听霍特学士说,那天礼克带领着仅剩的对兰卡斯特家属誓死的骑士,死守了最后这一小块地。仇敌们用火用石头用木桩撞着这堵墙,但它涓滴不动,固执的、英勇的、果断的、矗立在原地,死命抵当着侵犯者。
夏风吹来,她闭了闭眼睛,让那些回想消逝,然后穿过红色走廊,跨过昔日用来练剑的空位,来到了城堡的西北处,见到一堵方才倾圮下来的围墙。
亲人的、朋友们的血。
夜渐深,风仿佛有点冷,她扯了扯披在肩上的衣服,抱住了本身。
或者,实在她早就死在那一天,现在留在这儿守着兰卡斯特城堡的,只不过是一个死去的公主的幽灵,仍然依依不舍的、念念不忘的,在空荡的废墟当中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