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客,亡客,逃亡之徒,浪迹之客。
更有二十个白衣椎帽的身影跟在煞魔背后,脚步飘摇,悠然吹奏着丝竹,却没有乐曲响起。这豪华的场面便有些阴沉森的渗人。
再说整条牯尾巷上,此时冷僻清的只剩了三二十个不惧夜城帝君的修士。连杨小驴子都算上,根基是穷凶极恶不怕死的,或者爱凑热烈不要命的。
他想说向来没有人救过我……
江怀川脖子以下捆成个蛹状,泪流满面的往墙边儿拱去:那你妹啊……
心中哀叹一声“构造算尽,却算的是个灾星,这回爷是真玩完了”。
杨夕却知魔者无形,那并不是真正的骨龙,而是一只原生于赤域辽原的煞魔。
杨夕心说多新奇,不救莫非还看着你去死么?
怂货倒在地上,半天都没有再趴起来。半晌方道:“为甚么救我?”
是我一辈子见过最最和顺的人。
杨夕抹药的行动一停,内心打了个颤。
就仿佛每一个少年对这天下最后的认知,天真又简朴,非论旁人递上如何的花言巧语或取出整颗心来的金玉良言,都被狼心狗肺的当作了膝下粪土。不肯跪,不肯跪,在亲身把脑袋磕碎到南墙上之前,流多少血泪,都是不肯转头的。
只要一个例外。
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率发展,转眼间皮肤便愈合如初,比原生的还要光亮细致。杨夕背靠昆仑这棵大树,都没使过这么灵的外用药。难为江怀川窝在小小亡客盟,不知多么千辛万苦才弄到这么一帖,保命。
薛无间酒壶搁在手上,可贵另有喝的表情。
那膏药公然存亡人肉白骨,比杨夕以往用过的任何一种都好。
前鞭后火,江怀川自知就算四肢自在,以自家微末本领也断无幸存的但愿。
这不是他想说的。
“卫明阳心魔入道,以殛毙修行,号称千年内正道魔修第一。那里有恶人的集会,那里就有夜城帝君。”
可这天底下,就是有一些人,运气特别的不好。
只见那夜城帝君的部下,仿佛各个都有变身的才气。主子一声令下,有气有力的吹打步队连同身边的侍童侍女,奴婢秒变杀人狂,掀了外衫凶神恶煞的扑将出来。
皱眉反问:“先生有罪?”
这么奇葩的血脉,可比我这双波斯猫眼睛还招灾多了。这如果被旁人晓得了,妥妥的捆走关笼子的节拍……
“善。”
……
薛无间高低嘴唇一碰:“嗯,人皮。”
“行吧,我收下了。”杨夕弯着眼睛,笑得格外欢实。
“他这还是正道?”杨夕噎得半死。
魔背上的卫明阳,闻言这才伸开了眼。
束缚四肢的灵丝豁然落下,江怀川愣了半晌才坐起来,愣愣的道:“你胳膊烂了。”
咧了咧嘴,这倒是疼的。
简短一字,冷冰冰的傲慢。
“那披风瞥见了么?”薛无间的声音稳稳的,杨夕顺着他手指去看,见那披风乍看乌黑,实则充满银青色龙纹,不像绣工也不像印染,到和夜城帝君脸上的活龙纹身有三分异曲同工。杨夕神采微变:“该不是……”
却不想连人家家奴的突袭都扛不住。
小煞星眉眼狠厉,咬牙切齿,长发燃着火星,直似天国里杀将出来的食人恶鬼:“被人当了炮灰就闭眼等死,大老爷们你是熊生的吗?”
想到这,杨夕对踹倒人家俄然又有点不美意义了,“哎,你这膏药挺神呐,必定特别难才弄到吧?感谢了啊。”
乃至于,真的有人救了他,他连声感谢都说不出了。
小小声问:“值钱么?”
江怀川仿佛是说不出话来,吭哧了半天,从裤腰里摸出一帖膏药:“存亡人肉白骨,你贴上吧,别老这么恶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