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等了好久。他长而卷的睫毛上结了薄薄的霜，眼睛反而更加敞亮有神。风雪残虐，他偶尔伸出苗条的右手，目视雪片落入掌心，凝睇半晌，再悄悄将其抖掉。他一遍一遍反复这个行动，以打发无聊光阴。
他以为，元十三限未死的话，定会前来找她。如许一来，她会成为一石二鸟之计中的那块石头：先从元十三限那边，持续哄出山字经，补完忍辱神功之不敷；再以她为钓饵，设置圈套，重演元神府的大战，争夺永绝后患。
可惜的是，无梦女一头巴结他，一头爱上了方应看。与年青漂亮，轩昂崇高的小侯爷比拟，元十三限武功再好，也只是个老丑残疾的“过气之人”。方应看略施手腕，用和顺体贴的态度对待她，说了一些不值钱的蜜语甘言，她便断念塌地，自发得元限身后，能够和他双宿双飞。
但是，苏梦枕没有死，苏梦枕不肯死。任何人赶上苏梦枕，都得再三衡量，他方应看亦不例外。他开端讨厌他，更讨厌阿谁黑衣人。他殚精竭虑，将手中之棋排来排去，发觉只要一枚暗棋，有能够对抗劈面那枚粉碎法则的庞大黑棋。
如果方歌吟肯松口，痛快地传他“天羽奇剑”，他何必妄图别人武功。如果元十三限不做抵当，志愿放手西归，那他也会跟着罢手，不再用心叵测地玩弄无梦女。如果那名黑衣白叟从未呈现，从未放话杀尽八大刀王，他亦不会产生危在朝夕的感受，日夜苦思下一步路数。
这场雪下了一个时候，仍无停止的迹象。俄然之间，方应看轻叹一声，面露浅笑，侧过甚，像个满怀猎奇的稚弱孩童，深切地盯着桥墩。
无梦女和元十三限来往，较着是各取所需。他赏识她的仙颜，享用她的奉迎，在风烛残年时，汲取一点驳杂不纯的暖和。小镜身后，她是他当真对待的第二个女子，相处好久，也垂垂生出真情。是以，他明知她另有所图，仍然非常心疼她，并承诺送她独家绝学。
他和她约好，不管事成与否，答案如何，都要在石桥桥底相会。这里并不偏僻，却温馨至极，河水一封冻，连运货的船、垂钓的渔翁都不见了，是个便于动手的好处所。
不管他作出甚么唆使，无梦女都会点头承诺。他偶然感觉本身狠心，但同时又感觉，这份狠心起码有一半是情势所迫。
他单独一人，身边未带张氏兄弟或四大刀王，不见替他牵马赶车等外族妙手。这幕场景异乎平常，因为刀王连续身亡以来，他行动谨慎的不能再谨慎，如同一个原子核，永久处于几个电子的覆盖下，与得力部下同进同退，向来不肯落单。
方应看不在家，也没守着火炉，裹着一袭毛裘而非棉被，双眼如同两点寒星，神采抖擞，绝无半点打盹的意义。
他们都放弃了，便正中都城里某小我的下怀。这小我，是普天之下独一晓得无梦女下落的人，也是藏身幕后，通过节制元神府中的无梦女，设战略夺元十三限三大绝学的诡计家。
此人年青而俊美，豪气中带着贵气，具有天生身居高位的威仪，又谦恭低调的令人情愿与他靠近。他凝睇她的时候，目光和顺如一泓春水，眼神过处，仿佛连北风也不复酷寒。
由此可知，他冒着酷寒气候，俄然伶仃行动，并非心血来潮的打动之举，而是必须这么做。现在，他站在谁都重视不到的死角，悄悄看着高出汴河的石桥，以及桥下耸峙着石墩的阴暗去处，像是一尊傲视人间痛苦的神像，有如冠玉的漂亮脸庞上，不存在一丝一毫凡人感情。
又是一年冬至时，天降大雪，雪片足有成人指节那么长，扯绵堆絮地纷然飘降，把汴梁城埋在冰冷的红色里。几年来，汴河初次在冬至当天封冻，气候亦冷到惊人，让行人只想回家守着火炉，裹上棉被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