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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又是一愣,脸上忽而暴露古怪又刻毒的笑容道:“好!这周遭百里,还没有人敢同我欧阳锋抢东西,倒要瞧瞧你究竟有甚么本事。”
向经纶亦凝睇着她,和顺道:“那也很好。”
曾九愈发气恼,道:“怪不得你也不怪辛英给你下毒,毕竟不过是早些死罢了。”
向经纶沉吟半晌,欣然道:“好。”说话间披上一件镶毛大氅,与曾九并肩出门,又缓缓行到岁寒园外的梅林当中,捡了一间六角小亭相挨坐定。
向经纶发觉她身材愈来愈冷,便道:“天亮了,我们归去罢?”
此处天高崖阔,冷风阵阵,她声如银铃细细,娓娓说话竟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可见功力不俗。那白袍青年冷冷地打量她半晌,道:“你是甚么人?来这干甚么?”他声音沉郁,瑟瑟如金石交磨,令人听了印象极深。
向经纶动也不动,向她微微一笑。
饭罢,曾九叮咛几人砍树建房,先草草盖出落脚处所来。
这一日,曾九于荒凉中跋涉,忽而远处极淡似无的蓝天之下,模糊显出几座巍峨的覆雪山岳来。走得再近,只见山下草绿花红,火食富强,恰是好大一片绿洲。
曾九一时候忽觉心伤,想到畴前见到女孩儿抽泣,故意也想眼圈一红,哭上一回,可恰如畴昔七十余年普通,仍旧是哭不出来。她眨了眨眼,眼睛水润润的,却始终也没有泪意,不由得又有些生闷气。半晌,她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和我说说你的事罢。我想听。”
向经纶便道:“好罢。”沉吟半晌,“我属意封你做个法王,你喜好么?”
向经纶亦微微一笑,目光深深地形貌了她面庞,口中道:“再见,小曾。”
她心中欢乐,在集镇中好生修整了一番,便采买了些物质,一头钻进了山里,欲瞧瞧此处可否寻到甚么好宝贝。
向经纶想了一想,从怀中摸出一小方精美玉印,放到她手里,道:“你拿着这个。今后如有费事事,凭此寻圣火暗号到任一分坛去,他们自会经心帮你办到。”
曾九沉默半晌,道:“不了。我要走了。”她仍旧枕在他肩头,侧脸犹能觉出他隔衣透出的温热,“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太久啦。”
两人再没说话,就如许在亭中坐着,直到天气空明,朝日淡淡绽放出光彩,将整片梅林点亮。梅枝上犹带着白雪,雪光莹莹点点,放出万树光芒。曾九心想,不知他当年看到的梅花,有没有现在的美呢?
曾九笑道:“我瞧你这教主,巴巴的汲引一个小女人做法王,准不是为了广纳人才,而是私心埋没。”她活了七十来年,自称是个小女人,竟面色稳定,毫不害臊。
曾九闻声灵光忽现,问道:“你当时候请我上光亮顶去,内心有没有转着甚么坏主张?”
向经纶浅笑道:“这是我孩童时,我爹刻与我玩的。我一向用作私印,教中大多人都识得。”
曾九闻声于他肩头蹭了蹭,又冷静在大氅中摸索到他的手掌,悄悄与他五指交缠。向经纶发觉到,便紧紧回握住,又听她问:“我们了解不过数月,彼其间又多有坦白,你连我叫甚么名字、是哪儿人、在哪儿长多数不晓得,这便心觉我很首要了么?”
曾九凝睇着他,莞尔笑道:“今晚天气好晴,一丝云也不见。我们来院里看看星星,好么?”
曾九凝睇着他,伸脱手来悄悄摸了摸他的头发。
她心中存了去意,这一日夜色四合、星银如撒之际,便从本身院中悄悄到了向经纶房外。隔窗灯火昏黄,向经纶一抹剪影凝在摇摆晕色当中,仿佛还正伏案繁忙。
向经纶道:“时也如此,命也如此。我不悔怨,只是有些遗憾。”他顿了顿,缓缓低声道,“只是无法江山倾颓,而我寿数有限,此生不得与你厮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