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雪谷中朝夕相处,悬心为了不破斋戒,宁肯饿死。贺连越一面骂他,一面又何尝不平气他。先不说这事本来就是由他而起,就算没有干系,他也不能眼看傻和尚被人欺负。贺连越脑中闪现出一张瘦长的马脸,就是被他在枫林里打断了牙的那人。
贺连越看得妒忌,又有点说不出的心痒。
床沿微微一陷,贺连越已经坐到了他边上,伸出一只手,摸索他的额头,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没发热。”他的手指温温凉凉的,又轻又软,抚过悬心额头时,带起一阵温和的袖风。
他走以后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里,整间屋子只能听到慧因微小的呼吸声。一个影子蹑手蹑脚地推开窗扇,踩着安排香炉的几案蹿出去。他一身夜行衣,几近与黑夜融为一体。
实在和尚真不像看起来那么弱鸡,毕竟是在少林打桩练拳长大的人,浑身肌理清楚,均匀非常,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他脸上木木的,可身材却无处不披发着少年人的活力,朝气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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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如果和尚情愿叛出师门,和他远走高飞,不就甚么事都没有了吗?
慧因门牙漏风,壮着胆量,颤声道:“还望少侠明示。”
但很快,就如同一只小舟,被巨浪掀翻,倏然潮涌起来。因为那温凉的触感,骤地降落到了他背后,悄悄抚过他的伤疤。从小便非常架空与人肢体打仗的悬心,缓缓展开眼睛,眸中一面是惊奇,另一面是怅惘。
慧因好久没有这么欢畅了。一想到悬心被杖责的场面,就止不住对劲。那样一个玉佛似的少年,跪在大雄宝殿前,捋起僧袍,暴露刚正的背脊,颈后一粒朱砂痣,如雪中红梅。法律僧口呼“十、十一”杖责之数,他背后尽是杖痕,却低头低眉,默念佛经,一刻都没有听。
“我呸,都这副德行了还要拖人下水。我家和尚到底如何你了?”归正摆布不成能是悬心的错,必然是这家伙心眼比针尖还小,瞧不惯同为秃顶,人家比他帅一万倍。
打到厥后,便是一众师兄弟都闭上了眼,不忍再看。可慧因倒是瞪大眼睛,恨不得将悬心盯出一个洞穴。僧袍染血的悬心回绝搀扶,踉跄起家,向玄慈合十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