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要吃就干脆吃个够。我的酒量不会比你的差,”高志元对劲地说。“不过我明天早晨还要去看剑虹,他瞥见我吃多了酒必然不欢畅。他是不会客气的,有甚么话就会劈面说出来,不怕获咎人。他永久是阿谁道貌岸然的模样。并且当着他女儿的面给他挖苦几句,也有点难为情。”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不能怪剑虹,他们并没有错。如水写信来讲,你爱跟剑虹闹定见,是吗?”高志元仿佛抱着超然的态度来讲公道话似的。
“好,我们就去喝酒罢!”吴仁民俄然站起来把没有燃完的纸烟头掷进痰盂里去。他用手拍去了身上的烟灰预备出去。
“又忠厚,又热情,”吴仁民几次地念叨,他的脸上又暴露一阵惨笑,笑里仍然含着妒忌和孤寂。俄然他举起酒杯说:“喝酒罢。喝酒是第一件事。”
“那么你就信赖?”吴仁民俄然问道,他的神采立即变了,别人不晓得他这时候内心究竟在想些甚么。他坐在沙发上,从衣袋里摸出了烟盒,取了一根纸烟扑灭来抽着。
“看你抽烟,我就想起了我的酒。我的酒量恐怕能够和你的烟瘾比一比,”高志元浅笑地说。
“那暗中,那独裁,你如何能够晓得?”高志元正举起酒杯喝酒,俄然把酒杯放回到桌子上。“你如何能够说话呢?他们差未几把你的舌头割去了一半。我们连说话的自在也没有了。青年门生只要看了两三本社会科学的书,或者说几句对时势不满的愤激话,就会被校长揭露,偶然候乃至于拉出去杀头,罪名是通匪。你想甚么人还敢说话?现在我们那边的青年门生没有别的事可做,只要讲爱情,读爱情小说。你要和他们谈思惟,成果不但会送掉你的命,也会送掉他们的头。你想,我如何能够温馨地住在那边?我如何能够做事?我这几年的工夫是完整华侈掉的。”
“还早呢!现在天还没有黑,我想先去看剑虹,”高志元发起道。
“这有甚么来由值得悲观呢?你底子就未曾干过甚么大的事情。说到笔墨鼓吹,你未曾译过一部大书。说到实际活动,你又未曾在社会上占权势。单凭着本身的一点热忱自觉地干去又有甚么好处?我劝你还是好好地抖擞起来,先翻译几套整部的选集再说。印费天然不会成题目。笔墨鼓吹也是很要紧的。但是像现在如许出几期刊物印几本小册子是不敷的,要做就应当当真做。”
吴仁民不说话,只顾喝酒。高志元又说下去:“厥后我又到一个军官黉舍去。这是一个军队里附设的。我有一个亲戚在那边,他约我去。我到了那边,他要我当教员。我开初不承诺。他苦苦劝我,我便承诺下来。他要我教政治。我说我底子不懂政治。他没有体例,就请我随便开一门功课,我编了一部社会活动史的讲义,但是还没有讲到一半,我阿谁亲戚就请我走路。我体味他,因为我再要教下去,连他的头也保不住。”
“你说小川后天就到了,是真的?为甚么他没有写信给我?他返来必然能够做出很多的事。他学问经历都有,又忠厚,又热情。他的前程充满但愿。想不到我后天便能够见到他。真是一个好动静。”
“我迩来才爱喝酒的,”吴仁民说着叹了一口气,又拿起酒壶斟酒,给本身斟满一杯,又给高志元斟了。“畴前瑶珠在的时候,她冒死反对我喝酒,我也不好非常违拗她的意义。现在没有人来管我了。我需求的是醉,是热。人间太刻毒了!”
“不要只顾吃酒,我们好好谈谈罢。我本来筹算在一个锡矿公司里做点事情,我的一个同窗要我去。到了那边,我本身也下矿里去看过。在那边事情的人真正苦得很,他们连呼吸氛围的自在也没有。我阿谁同窗必然要我留在那边,他给我安排了一个很好的位置。但是我看过矿工的糊口今后我就决定不干了。……你或许看过《黑奴魂》这个影片,天然你读过很多关于俄国农奴的书,但是你还是猜想不到那些‘砂丁’的糊口景象。他们的惨苦比畴前美洲的黑奴,比畴前俄国的农奴还要短长多少倍。是的,在那边作工的人叫做‘砂丁’。他们美满是仆从,是卖给本钱家的。他们内里有的人是犯了罪才逃到那边去作工的,有的倒是外县的诚恳农夫,他们受了招工人的骗,卖身的钱也给招工的人拿去了。他们到了厂里,别人奉告他们说:‘招工的人已经把你的身价拿去了,你应当给我作几年的工。’如果他们不肯意,就有保厂的武装巡警来对于他们。那些巡警都是本钱家出钱养来压抑‘砂丁’的。‘砂丁’初进厂都要戴上脚镣,为的是怕他们逃脱。”高志元喝完一杯酒,本身拿起酒壶来又斟了一杯。他看看吴仁民。吴仁民在那边挟菜,脸通红,眼睛仿佛在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