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倦怠地拖着脚步上了楼。
“就忘了这个天下罢。这个卑鄙的天下！就干脆让它毁灭也好！完整毁灭倒也是痛快的事，比较那琐细的、迟缓的改革痛快很多。”他如许自语着，仿佛感到了一阵痛快。但是这也没有一点用处，并不能减轻他的痛苦，也不能够窜改他的环境。相反的，他倒更感觉本身脆弱了。他脆弱到只能够谩骂，只能够嗟叹。
“好，要吃就干脆吃个够。我的酒量不会比你的差，”高志元对劲地说。“不过我明天早晨还要去看剑虹，他瞥见我吃多了酒必然不欢畅。他是不会客气的，有甚么话就会劈面说出来，不怕获咎人。他永久是阿谁道貌岸然的模样。并且当着他女儿的面给他挖苦几句，也有点难为情。”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有了。你后天究竟到船埠上去不去？去的人恐怕很多。剑虹、佩珠、亚丹他们都去，另有几个朋友去，”周如水含笑说。
电车到了起点，统统的搭客都下车，他也下来了。他在石子铺的路上渐渐地走着。他不晓得为甚么要到这个处所来，也不晓得现在要到甚么处所去。
吴仁民不说话，只顾喝酒。高志元又说下去：“厥后我又到一个军官黉舍去。这是一个军队里附设的。我有一个亲戚在那边，他约我去。我到了那边，他要我当教员。我开初不承诺。他苦苦劝我，我便承诺下来。他要我教政治。我说我底子不懂政治。他没有体例，就请我随便开一门功课，我编了一部社会活动史的讲义，但是还没有讲到一半，我阿谁亲戚就请我走路。我体味他，因为我再要教下去，连他的头也保不住。”
吴仁民悄悄地一笑，但也没有说甚么。贰内心想：“你方才不是说有话和我谈，要到我家里去吗？但是现在见了女人就跟她走了。真恰是个色情狂！”这色情狂的外号也是陈真替周如水取的。陈真死了，而这个外号却没有死。
他在街头走了一些时候，又感觉如许走着更无聊。他俄然想起还是回家睡觉好些，便又上了电车。电车很快地把他载到了目标地。现在他是向着回家的路上走了。
高志元接连喝了两杯酒，挟了几次菜。他瞥见吴仁民不出声只顾喝酒，便惊奇地带笑说：“你现在的酒量会这么大？我记得你畴前不喜好吃酒嘛。”
“每天作工的时候很长。每个‘砂丁’穿戴麻衣，背着麻袋，手里拿着铲子，渐渐儿爬进洞口去，挖着锡块就放在袋里。一到歇息的时候爬出洞来，丢了铲子就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一下，神采发青，呼吸闭塞，的确像个死人。我走过他们的身边，他们完整不晓得。我住在那边的时候，一天夜里闻声枪响，厥后问起才晓得一个‘砂丁’逃脱被巡警一枪打死了。……我不能够再留在那边了。我便对我阿谁同窗说：‘我不能够在这里做事。你们的钱都是血染出来的，我不能够用一个！’我就走了，”高志元忧?地说，他伸开阔嘴，暴露他那高低两排的黄牙。他仿佛要吼怒，但是并没有发作声音，只是喷出一阵酒气。他举起酒杯，正要拿到嘴边喝，俄然又放了下来。他掉开首打了一个大喷嚏，声音很大，和“哎哟”相像，仿佛别人在鞭打他的背似的。吴仁民惊奇地放下筷子望着他。他却安然地从衣袋里摸出一张纸把鼻涕揩了，又掉过脸去喝酒。
“这算不得甚么一回事！四斤黄酒！喝黄酒的确即是喝茶。你的脸完整不红，你起码还能够再喝四斤！”吴仁民大声说。
伴计把酒烫好送来，吴仁民又叫了三碟冷菜。他们便对酌起来，一面喝酒，一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