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虽心中不快,面上却不敢透露,连说无碍,亲家实在想多了如此。
思及此,他恶念丛生,竟想取出锦盒内的书册扔进火盆里。
本来这一品诰命是关家求来的?也对啊,如果因侯爷的原因,也该先加封了老夫人才是。别家侯府主母都有诰命,偏老夫人没有,难不成皇上独独把镇北侯府给忘了?唉,看来侯爷与皇上的友情也不过如此!想到这里,略微挺直了一点腰板的管事们再次佝偻身形,低眉扎眼地站在门口等候训戒。关素衣不张嘴让他们走,竟是一个都不敢动。
关素衣食指抵唇,语气骄易,“小声点,太吵。”
“你想何为?”关素衣先一步压住盒盖,缓缓开口,“烧掉我手里这本,你能烧掉别家典藏的吗?高贵源自血脉,更源自内心,只要内心充足强大,纵使统统人都瞧不起你,你也能傲立于世。我拿出这本《世家录》,并没有贬损赵家的意义,我只是想让你们晓得,在摧辱别人的时候,也是在摧辱你们本身。贤人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本身都感觉难以忍耐的事,便不要强加给别人。你们赵家拿我的出身大做文章,我当时的表情,你们现在能够感同身受?如果一段婚姻,一个家庭,需求用‘你压抑我,我摧辱你’的体例来维系均衡,那么距分崩离析已经不远了。曲解既已天生,便似破溃的伤口长满腐肉,浸满毒汁,光洗濯并无大用,还得刮骨疗伤,破而后立方可。”
左家与关家虽无财势,学术与名誉上的堆集却实足显耀。娶了关家女儿,镇北侯府获益颇丰。想来当初霍圣哲欲纳关素衣为妃,也是为了招揽中原名流,却恰好被本身求去。他如何能同意?莫非这是一种摸索?
母亲都能想到的事,赵陆离只会想得更深。他满心痛恨皆化为惭愧与感激,将茶杯放到一旁,闷声道,“这杯茶我当不得,原该我给夫人赔罪才是。若夫人不说,我侯府现在还是个笑话。”话落站起家,规端方矩行了个大礼,这一句“夫人”竟叫得心甘甘心起来。
送走了关家人,孙氏兴趣大减,把诰命朝服还给儿媳妇,让她妥当保藏。赵陆离全程无话,手里拿着从明芳那儿要来的《世家录》翻阅,神采非常丢脸。他一向觉得镇北侯府是天水赵氏的嫡支,哪料竟只是逃奴以后,当年父亲兴仓促跑去相认,估计被热诚得不轻。
赵陆离的确压不住新婚老婆。在她面前,他一次又一次感到有力、尴尬、耻辱。而现在,这耻辱已达到令他五内俱焚的程度。本来魏国的世家巨族均晓得镇北侯府的来源,难怪父亲当年不管如何追求也入不了他们的眼,难怪就算本身搏命拼活挣来侯爵,也常常被人架空轻视。逃奴以后,只要《世家录》还存在,这个热诚至极的名号就会永久隐刻在镇北侯府的匾额,乃至墓碑上。
众管事双股战战,汗出如浆,恐怕侯爷真把他们的舌头给拔了,不由跪在地上叩首哀告。
给小黄门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封,孙氏把儿媳妇叫到正院说话,除了因伤在床的赵望舒,其他几位主子都来了,不管内心如何想,面上均摆出欢天喜地的模样。
茶杯就在面前,正汩汩冒着白气,看上去热乎极了,也香醇极了。孙氏抹掉眼角的泪珠,这才接过儿媳妇的情意,一饮而尽。关氏刀子嘴豆腐心,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光亮正大,爽快称心。她能剖开了,揉碎了,把内心的设法和侯府的处境一一道明,可见是至心为大伙儿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