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主子。”圣元帝像模像样地抱拳,而后紧挨着镇北侯夫人落座,问道,“这道题甚么意义?”
秦凌云咳了咳,又冲嫂子使了个眼色,提示她皇上就在此处,便是打狗也得看仆人。当然,若皇上不在,她想如何骂都成。说到底,他对叶婕妤的感观也很糟糕,走路三摇两晃,仿佛随时会晕倒,说话顾摆布而言他,涓滴不见利落,与关素衣比起来,那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然皇上喜好,旁人便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哦,哪一点?”圣元帝呼吸微窒,人也靠近了些,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看不清面貌的女子。
憋屈了一辈子,关素衣干脆敞开胸怀,想干甚么干甚么,想说甚么说甚么,不然岂不华侈重活一世的机遇,岂不愧对神佛垂怜?她飒然一笑,持续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是儒家学者奉为圭臬的处世原则。由此可见,他们并不恶感仕进,乃至于在主动追求职位。然,孔圣周游各国数十年,平生努力于传道授业解惑,企图将本身的思惟应用到治国中去。但他平生只当过一次官,即鲁定公九年至十三年,短短五年便免冠而去,这是为何?”
圣元帝深觉得然地点头。
“好,说的好!”秦凌云端起酒杯,畅快大笑,“就凭你这番话,我们当浮一明白!儒家小儿嘴上说得好听,实则脆弱无能,没有担负,偏又酷好争权夺利,一个二个全他娘的是伪君子。”
二楼人很多,但恰是因为人声鼎沸,喧哗喧闹,关素衣才敢畅所欲言。大师都在群情,喝采,拊掌,谁有空去听旁人说些甚么?何况秦凌云这堂堂镇西侯坐在此处,又有很多侍卫手握刀柄全勤防备,谁有阿谁胆量靠近?
圣元帝听入了迷,正渐渐咀嚼这些话,却又闻关素衣冷道,“侯爷莫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儒家学派虽说盛产伪君子,但也有真正忧国忧民的仁人义士,比方我祖父和父亲。”沾了一点茶水润喉,她话锋蓦地一转,“论划一腐败,儒家不如法家,论兼爱天下,儒家不如墨家,论保卫邦国,儒家不如兵家……但儒家却有一点,是诸子百家难以企及的,亦是皇上最为推许的,单凭这点,便足以令他做出‘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的决定。”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一旦遇见,怎舍错过?
台下,徐广志公然一来就占有上风,旁听者亦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关素衣盯着那人趾高气昂的脸,调侃道,“儒家治国便似小儿炊戏,看着像模像样,却毕竟难成气候。”
他几次思忖,几次回味,几次批评,因而更加沉迷。好,好一个关素衣,好一个帝师以后,公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该说是朽木开出繁花才对!
关素衣却毫无所觉,轻笑道,“只要有肄业之心,甚么时候开端勤奋都不算晚。你常日里如有不懂之处,可修书问我。”
圣元帝一样错愕,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叶婕妤再如何放纵家人,名义上毕竟是他的嫔妃,目下却被比作狗,哪怕镇北侯夫人背景显赫,也得担一个歪曲皇室的罪名。但是他却气不起来,想了又想,便也低声笑了。
“你听懂了吗?”关素衣很喜好与忽纳尔说话,只因他对中原文明一知半解,放在她面前,便与那懵懂稚儿普通。稚儿老是很惹民气软的。
李氏本也想笑,碍于真神在这儿,只得忍耐,现在见真神亦忍俊不由,这才拊掌笑赞,“是矣,是矣,万没有与牲口较量的理儿。”
所幸楼下锣鼓齐鸣,激辩期近,这才打断世人群情。徐广志与敌手齐齐走上铺着红毯的高台,提起羊毫,各书一词――法治、仁治。
“夫人如果不嫌忽纳尔粗暴,可否与我共饮三杯?”为她聪明绝顶的脑筋,锋利如刀的口舌,洞若观火的眼眸,和那奇妙的,与本身合二为一的思惟,便足以令圣元帝赏识、赞叹、心悦,继而共醉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