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元帝微微点头,却不率先入内,而是毕恭毕敬地去搀扶老爷子,温声道,“帝师,您老说走就走,实在叫朕无措,刚下朝就赶去帝师府找您赔罪,得知您竟筹办搬去老宅,因而一起追逐而来。您教朕很多,太常亦是朕之股肱,不成落空任何一个,特来请您们还朝,持续帮手于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连佛祖都这么说,朕实在不懂缘何夫人救活一人,却成了妖妖怪怪?”
“此处不便,烦请皇上移驾。”他指了斧正门。
街那头俄然跑来很多穿盔戴甲、全部武装的侍卫,用长戟顶开凑热烈的人群,齐声喊道,“恭迎圣驾!”随后便有几列骑着高头大马的禁卫军护送着一辆玉辂,稳稳铛铛来到赵府门前。
“好。朕是来劝帝师、太常还朝的,此处不便说话,就去正厅吧。帝师请,太常请,夫人请。”圣元帝看似彬彬有礼,态度随和,却决计加了一个“夫人请”,叫关素衣不想跟也得跟去。
话落转脸去看跪在门口的阮家人,语气冷沉,“你们一家人来京三日,既不去祭拜亡魂,亦不看望遗孤,反倒受人贿・赂,四周漫衍流言,废弛夫人以及帝师府名声。你们口口声声要为你们女儿讨还公道,直言夫人不该剖腹取子,甚好,这孩子你们也不消认了,拿着王有鹏给你们的五万两银票归家去吧。在你们心中,血缘亲情怕是比不得真金白银来得贵重。”
听闻赵府大门用力关上的声音,这些人才如梦方醒,冲下台阶冒死拍打起来,“亲家母,开开门啊!大夫人,开开门啊!让我们出来给小女上一炷香吧!你们大仁大义,救了我那不幸的外孙,我们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到处诽谤你们。我们不是人,我们是牲口,我们这就叩首认错,只求您们把门开开,让我们出来替小女守灵。”
“恰是恰是,子嗣才是最紧急的。到底还是关夫人勇敢。”围观者一面群情、喟叹,一面渐渐散去,却有几个躲在暗处,虎视眈眈地盯着阮家一行。
瞧这场面、阵容,竟真是天子亲临了!
留到此时还不肯散去的围观者大多是些街头地痞或游侠儿,仗着身怀技艺就为非作歹。为了抠几块含口钱买酒喝,他们连死人的坟头都敢扒,又有甚么事做不出来?本日吵着嚷着要开棺验尸的也是他们,方才还感觉非常得力,现在却如刀刃悬颈,危在朝夕。
明日寅时,那今晚该如何过?世人惶然,跪了大半天赋心惊胆战地分开,却当晚就遭了几波盗匪,财帛被洗劫一空,所幸皇上整肃民风,加强防务,严打犯法,才没闹出性命;又屋漏偏逢连夜雨,阮家与征北将军府断交的动静传回客籍,几千顷良田被本地豪族朋分一空,只余一间破屋居住。
“可不是嘛!我家如果赵家这类环境,别说孩子在母腹中,便是在牛腹、马腹,乃至地缝里,我也得想尽体例把他弄出来。一辈子就这一滴骨肉,要了我的命也不能绝后哇!”
如果不住进赵家,得征北将军府庇护,怀揣五万巨财的阮家人唯有死路一条。便是丧事办完了,要回故乡,也得指着征北将军府给他们调派几百兵士护送才行。
阮父、阮母盗汗淋漓,如丧考妣,其他小辈也摆布张望,惊惧难言,总感觉统统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含着杀气与凶光。
阮家人却瘫软在地,心中绝望。皇上亲口发话,让他们与孩子断绝干系,那阮家今后今后就真的与征北将军府没有干系了!这些年依仗半子威名挣下的家业,瞬息间就会被朋分殆尽。但是这都不算甚么,另有更要命的灾劫近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