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回身来看时,却见蔡京背对着本身,佝偻着身子,却似受了无形的天雷击顶普通。翟谦见蔡京气色不对,早已上前扶住了他:“老爷……”
这一下,不由得西门庆不浮想连翩。
西门庆听蔡京语气中很有傲岸狂侠之意,心中亦不由感慨:“古往今来,奸佞之臣,宁有种乎?”当下拱手道:“既如此,有僭了!”说着大踏步上前,提刀在左手,右手便往刀柄上一搭,深深吸了一口气。
杨家家传宝刀公然不凡,一刀在手,那股疆场血战,存亡锋镝的杀气满盈而出,厅中世人,无稳定色。
包裹当中,是一口刀。冷眼看去,朴素浅显,但西门庆只是一目之下,就感觉有一股锋锐之气,砭人股骨,就象是豪杰惜豪杰,豪杰重豪杰那样,只要识货之人,才气从这把刀不起眼的卖相中,看出那切金断玉的本质来。
懦夫拔刀惊魑魅,豪杰奋气慑魍魉!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西门庆心花俱开,暗道:“如有了这口宝刀,把去送与青面兽杨志,这家传之物存亡续绝之恩,岂划一闲?那杨志心气再高,也非要他扑翻在地,口称西门庆哥哥,纳头便拜不成!呵呵!呵呵!”想到对劲处,几近便要放声长笑。
俄然,听到蔡京在旁大声吟哦起来。西门庆侧耳听时,倒是唐朝元稹的一首《说剑》。蔡京鼓起处,一边洒然轻踱步,一边朗声背诵道:“……我欲评剑功,愿君良听受。剑可剸犀兕,剑可切琼玖。剑决天外云,剑冲日中斗。剑隳妖蛇腹,剑拂……”背到这里时,俄然寂然无声。
西门庆早已跃跃欲试,但毕竟还是先假惺惺客气一番:“太师金玉之体在旁,哪有小人拔刀之余地?若惊了贵体,难道罪恶?”
西门庆悄悄点头:“我说这蔡京老儿一朝宰执,怎会记得杨志卖刀这类琐事?本来是听话本听来的。”
西门庆定睛看时,但只见——当年插草标于未路,本日亮英姿于明堂。刀如秦镜,横一泓秋水,刃似切风,闪万缕毫芒。只说是飞天流星,星芒聚影;又看似贯日白虹,虹影凝光。藏匿于官府库房,多少委曲急同人诉;超拔于英杰把握,万千豪气欲与君商。当是时,权相侧目,也惊心,也动魄;在此处,豪杰奋气,可进酒,可飞觞。看目前,威压相府寒贼胆;待明日,走遍天下斩贪狼。
这一刹时,甚么豪杰豪杰豪杰超脱之风发意气,都休!都休!这恰是:
蔡京见西门庆面庞上的忧色呼之欲出,便晓得本身这礼品送到了窍要之处,忍不住便有些白叟特有的洋洋对劲众多起来,笑着道:“宝刀在前,四泉何不拔之一试?”
蔡京长笑道:“想当年老夫初为钱塘尉,也曾上樟亭旧址赏那钱江之潮,但见惊涛来似雪,一座凛生寒,数十人中,唯老夫面不改色。本日四泉你且拔刀,尝尝老夫胆色,比昔年如何?”
蔡京拍拍他的手,摇了点头,心中一阵寂然:“唉!老了老了!想不到我蔡元长,已经再没有当初钱塘尉之时,临潮色稳定的那股英锐之气了!那三个字,却叫我怎能说出?却叫我怎能说出啊!”
西门庆心中一动,却想道:“我如果现在回刀一击,要杀这蔡京,真是易如反掌普通。这一刀,却斩是不斩?”心念如闪电般连转,厅中杀气蓦地转烈。
西门庆心中了然,晓得下一句恰是“剑拂佞臣首”,这却叫蔡京怎能背得下去?
但一阵轻风吹入厅中,拂起了蔡京的头发,悄悄将蔡京从回想中唤醒。蔡京伸手拈住一缕头发,斜眼细看,却好似又比昨日白了三分,于那一抹银色当中,透出无数的苦楚之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