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再抱怨他殛毙过狠的时候,武松便低了头,沉默不语,龙精虎猛的一条男人,却现出了灰败之色。
武松血淋淋一场官司,竟然如此告终,昂首望天,真似恍然一梦。这恰是:
梦幻之间谁是我?泡影当中孰为真?却不知这一去孟州城又要生出甚么事来,且听下卷分化。
话音未落,西门庆早已一把扶住了他的肩膀,苦笑道:“武道兄,你又要折我的道行了!”
等押送着武松进了府城,早轰动了一城人,摩肩接踵的都到府衙前来看。东平府知府陈文昭得报,随即升厅,先把清河县申文看了,又把大家供状、招款看过,将人犯武松、支属武大郎、并鲍应村鲍里正及应伯爵家众邻保等证人一一审录一遍,又封了行凶尖刀,发与库子收领上库,然后将武松一面囚枷钉了,押进牢里。
西门庆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免了吧!现在我去了,若他大礼参拜起来,他在监里,我在牢外,扶又不能扶,受又不好受,岂不难堪?唉!我西门庆,越来越象个挟恩市惠的小人了!”说着苦笑着叹了口气。
当下行移,拘到一世人犯,都来厅前听断。读了朝廷明降后,将武松开了枷,脊杖四十,西门庆早已使了钱,高低公人都出工不着力,棍子只要三两下沾肉。刑毕,再取一面七斤半铁叶团头护身枷钉了,脸上免不得刺了两行金印,迭配孟州牢城。其他一干世人,省谕发落,各放宁家。
他这大手笔,只惊得世人咋舌不下,均想这些金叶子,必定是西门庆上东京太师府寻门路时,使剩下来的,这一趟东京之行,也不知费去了星主大官人多少款项,多少心血。
把闲杂人等送出大门,西门庆返来和武大郎、焦挺进了书房,详细问了问这些日子以来产生的事情。焦挺说,武松固然进了牢,但孔方使透,情面落足,清河县里哪一个不看顾他?人在牢中,比在内里还活得津润,养尊处优之下,这些天还更加白胖了些。
说到最后,焦挺道:“大哥,你要不要去见见武二哥,也宽解宽解他?”
西门庆更加苦笑,举手道:“不欺心,不妄言,此次上东京,实实在在,一文没花!”
武大郎欲下拜而不能,只得含泪哽咽道:“西门仙兄,我内心过不去啊,过不去啊……”
谁知西门庆牙关铁紧,一口咬定了,就是一文没花,最后武大郎急了:“西门仙兄,我知你是怕我跟你提出还钱,又晓得我是还不起的,以是才干脆想要蒙混畴昔。殊不知,天理公道,安闲民气,大师都是有眼睛的,你又能瞒几个?瞒几时?多的我也就不说了,此生当代,武家兄弟替你卖力便是!”
叱退下人,本身一人在堂前去返踱步,一时低头盯着本身的靴尖,一时又昂首瞻仰头上的彼苍,心中好生委决不定。脑筋中狼籍到山穷水尽时,俄然将衣袍一振,大呼道:“罢了!罢了!”大踏步直进到书房中去了。
第二日,陈知府把清河县呈上来的招稿卷宗一字不改,申去省院,详审议罪,却使个亲信人,赍了一封紧急密书,星夜投京师来替他办事。
武大郎便涨红了脸,亢声道:“甚么挟恩市惠?西门仙兄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兄弟,用尽六叶连肝肺,使碎七窍小巧心,别的不说,西门仙兄我问你,你这一趟上东京,花了多少款项?”
那刑部官有和陈文昭好的,把这件事直禀过了省院官,议下罪犯:“据应伯爵一干小人诟谇谣诼,调拨武松,欲行借刀杀人之阴事。谁知报应临头,自相残杀而亡,可知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信其然矣!阳谷县都头武松,于此案中表示鄙陋,无异庸人,若无重惩,何故惕厉?今拟脊杖四十,刺配两千里外。应伯爵等人,虽该重罪,已死勿论。其他一干人证,开释宁家。文书到日,即便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