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御史咳嗽一声,正筹办拉长了嗓子号令面前跪着的清河三官起来,却听西门府的深宅大院里有喇叭“嗡哩哇”一声,瞬时候八音齐奏,一下子把他想说的话给堵归去了。
坐下后,李知县又款款言道:“圣祖圣诏垂训之下,我等这些做臣子的,对那些胸怀叵测的乱臣贼子,自当要严惩不贷;但天威之下,却也不能屈了那些心胸公理,沐忠体国的仁慈之人。”
宋御史看着这个穿戴新郎官服饰的守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白了他一眼道:“你那儿子生出来了没有?”
因而,宋御史唤起跪着的清河三官,便在小孀妇上坟的伴奏声中,施施然进了西门府。不移时,众口成碑,早已颤动了东平府,抬起了清河县,都说巡按老爷也认得西门大官人的星主之名,到他家道贺吃酒来了!慌得处所上大小官吏,无不衣冠打扮,文臣抱了抄本,武官各领本哨人马,把住西门府摆布街口服侍。
这时,那宋御史已经落了轿,从轿中钻了出来。只见其人穿戴大红獬豸绣服,乌纱皂履,鹤顶红带,有从人紧赶着在背后执起了两把大扇――未知官声如何,先见官威出众。
夏提刑满面红光,恭声道:“恰是小犬!”
李知县便道:“谢大人!想我圣朝圣祖明察秋毫,防微杜渐,以一道圣诏,将一干妖妖怪怪、魑魅魍魉都不准于抽芽状况,这是多么的雄才大略啊!百不足年,我大宋风调雨顺、海晏河清,一赖今上圣明,二赖圣祖余荫而至也!”
李知县便动摇起唇舌,将西门庆和武大郎夸了个天花落不尽,到处鸟衔飞,若真的按他所言,来岁孔子文庙祭奠之时,西门庆和武大郎都足以出来配享了。
贺提刑、周守备都是武人,虽有一肚皮委曲要诉,但倒是茶壶里煮饺子――有货倒不出来。只要李知县饱读了圣贤书,于那指鹿为马、倒置吵嘴的本领,甚是精熟,当下便免冠叩首道:“大人开恩,卑职有话要说!”
一进正厅,那宋御史便命从人关紧了厅中门窗,退到厅外扼守服侍,厅中便只留下宋御史和清河三官。李知县上前再拜:“大人此来,卑职们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该万死!却不知大人之来,有何要事?若用得着卑职们,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谢大人赏座!”清河三官仓猝爬起。贺提刑、周守备武职出身,身子骨健壮,李知县倒是四体不勤的文官,跪了这么半天,腿脚都麻了。听到终究能够坐椅子了,心下欢愉得真如得了大赦普通。
夏提刑从速声援:“大人,那西门星主给我家犬子算了一卦,说小犬之以是不喜读书,是受了角木蛟星君点化,弃文学武之意。是以卑职便将小犬送入武学,不想指日之间,便考成了生员。大人,似这等为圣朝荐举良将之人,可算得沐忠体国吗?”
宋御史笑道:“可见得这个是开后门的话了!却不知你清河县那两个所谓的降世星主,有甚么心胸公理、沐忠体国的事情做了出来?”
谁知,宋御史当下变了脸,指着喝骂道:“我把你们这些个有眼无珠的狗才!我大宋景德三年(1006年)四月己亥日,发《禁天文兵法诏》曰:‘天文兵法,私习有刑。蓍在律文,用防奸伪。顾兹群小,尚或有违。将塞异端,宜惩薄俗。’早有明文规定,官方不得假借天文兵法来勾惹民气,行诸般含混之事。今你清河县出了两个甚么星主,这是多么大事?你们三个狗才,不说从速报告上报,却还和这干人等勾勾搭搭,本日更娶起妾来!若那厮们借机动摇唇舌,激起民变来,你们担负得起吗?”
宋御史长眉一轩,心中正老迈的不欢畅,却看到周守备一身新郎官的服饰跪在那边,内心一乐,气也就平了。只是胸中暗道:“这清河县豆芥大的小处所,能有甚么阳春白雪了?若我跟这等人计算,反倒显得失了身份!随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