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公子!恭送公子!”文嫂儿仓猝爬起来,低头叉手直待陈经济主仆走到没了影子时,这才昂首,脸上已经是一派狡计得逞的奸笑。
说着抽身就走,临过桌子前,手一挥,又把几串钱扔到了桌子上。
一进门,陈经济一努嘴,便有家人将一堆时新吃食、干鲜果品放到桌上,然后又摆开了两贯钱。陈经济笑道:“文嫂儿,你说你在后宅摔了跤,我想到为了我的事却让你受这般痛苦,心下好生过意不去,是以买些吃食东西来探探你,你却不要跟我客气了!”
来到家门口还了驴子,回到家中只等了一会儿,那陈经济便带着亲信家人赶到了。
莫道狡妇口舌利,怎如虔婆手腕高?却不知陈经济喜从何来,且听下回分化。
话未说完,陈经济便把脸一沉:“大胆!这类话也是你能说的?”
文嫂儿被他一唬,吓得跪倒在地,痛哭起来:“小媳妇本来不该如此说,但小媳妇却不是那等没故意肝之人,既受了公子的厚赏,谁没有个穿青衣,报黑主的意义?公子爷这等好人才,这等美意肠,这等好家世,若只是娶错了人,那还罢了;如果再生出甚么三长两短的灾变来,当初这媒倒是小媳妇保的,却让小媳妇这一辈子内心怎能过得去?”
回了西门府,陈经济便连声号召家人,让大师打叠行李,清算箱笼,筹办第二天起家回东京。正慌乱时,却听配房外有西门庆的声音一阵大笑:“哈哈哈!贤婿,岳父大人我明天给你道贺来了!”这恰是:
文嫂儿起家再拜:“现在的嘴,才是我的了!有些话,在那西门府里,小媳妇如何敢说?陈公子,小媳妇现在之言。如有一字子虚,让我天打五雷劈!如有一句编排,顿时叫野生的芦花鸡把我眸子子鹐了去!”
文嫂儿嘲笑道:“陈公子宅心仁厚,这‘不但洁’三字,只怕还说得少了!小媳妇亲眼所见,那西门蜜斯脸上的鳞片儿啊,便是一张张都揭了去,用那凤衔珠、蛇吐珠、象罔珠、骊龙珠、玄鹤珠、避尘珠、夜明珠、走盘珠、照乘珠、定海珠、摩尼珠,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装点起来,就算是天子家有那移山填海之力,此生当代也莫想修得光亮!”
家人前脚出门,陈经济后脚便道:“文嫂儿,西门蜜斯病情到底如何?现在你这屋中已无六耳,这便跟我照实说了吧?”
二人相视一笑,陈经济便让家人出到门外去了。
陈经济听文嫂儿的言语和赵拆台的话全然接上了榫头,一时候沉吟不语,半晌后才道:“照你这般说来,那西门蜜斯的脸上,仿佛有些不但洁……”
文嫂儿从鼻孔里呼出两道寒气来:“名医名医,世上另有甚么名医,能高过地府还魂的西门大官人的?西门星主是天星降世,谁晓得他那女儿,又是甚么精怪托生的?只怕人间的名医,医不得这非人的怪病!”
直说到最后,文嫂儿长叹一声:“世人都说,骏马却驮痴汉走,美妻常伴拙夫眠,想不到到了陈公子这里,倒是要倒置过来了!哎哟!陈公子恕罪,小媳妇可不是教唆诽谤,只是在替公子不平罢了。”
文嫂儿大喜,心说这才是东京来的公子爷的气度,嘴上却矫情道:“这这这……为公子办事是该当的,却那里能收受这般贵重的礼品?陈公子这是想折杀小媳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