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连连点头,俄然想起了甚么,仓猝说道:“这衙门里的使费,倒是要钱的。那西门兄弟一起远来,身边即使有钱,只怕也未几。可贵他对我宋江一力保持,我宋江又怎能让他消折了本钱?兄弟走时,可从我庄上取一批金帛去,莫要一时凑手不及,坏了捞那唐牛儿的大事!”
一起走,一起感喟,心中只是想:“这位宋江哥哥,究竟是多么人物?”又想起了正在郓城县中的雷横和西门庆:“也不知雷兄弟、西门大官人那边,事情办得如何样了?”
西门庆愣了一下,才道:“然也!”
雷横此时,已经到了衙门,寻情熟的书办衙役,费钱帮唐牛儿高低摆脱。西门庆也在郓城县里一起扣问着穿街过市,寻到了县西巷里阎婆的门上。
阎婆在那边方才祝祷结束,就听得门上“啪啪”有声,本来又有人在拍门。这恰是:
西门庆听得发楞,谁晓得死了的阎婆惜竟然还是他西门大官人的粉丝!这真是睡里梦里都想不到的事体。
西门庆仓猝将她扶起,说道:“阎婆婆,你也是丰年纪的人了,如此大礼,我可当不得!”
此时已经到了堂上,西门庆一边放下背后装钱的口袋,一边落座,同时随口道:“本人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庆字。”
阎婆哭了几行泪,俄然跳起家来,向西门庆道:“星主大官人且请恕罪,可贵大官人光临敝宅,我要从速把这个好动静在我那孩儿灵前奉告了她,让她在那头儿也能喜兴喜兴,也算她念想大官人一场。”
话音未落,那阎婆昏晕的老眼便是一亮,吃紧地叫了起来:“西门庆?啊呀!莫不是清河县那位天星降世,义重情深的西门大官人?”
未几时,听得脚步声响,一个老婆子来把门翻开了。西门庆看时,却见她精力倒还健旺,只是两眼已经哭得有些昏晕了。
开门的老婆子恰是阎婆,她见西门庆气度轩昂的,不敢骄易,强打起精力,一边请西门庆进门,一边号召道:“却不知这位公子贵姓大名?来寻老婆子却为何事?”
宋江便请过父亲来一说,宋太公更无二话,顿时筹办去了。宋江便又钻回那地窨子里去,临出来之前,兀自拉着朱仝的手殷殷叮嘱:“替我多多拜上那西门庆兄弟!”朱仝点头承诺着,还是将地板盖上,将供床压了,出门回到草堂,宋太公早清算了一大包财物,朱仝也不客气,放上马背,便一骑绝尘地去了。
阎婆早已插烛一样拜了下去,恭声道:“本来是星主大官人到了,老婆子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宋江满脸苦笑,只是道:“是我虑事不周,是我虑事不周……”
朱仝见他大张着嘴发楞的傻模样,忍不住心道:“只说是宋太公爱子心切,出了昏招,谁成想,这晕招倒是他本人出的。宋江哥哥啊宋江哥哥,可贵那西门大官人一片血诚为你,若他晓得了你事光临头时却干出了这等事体,却不知心下又是如何?”
当下悄悄打门,叫道:“阎婆婆在家吗?”
说着,宋江向朱仝深深一躬:“好兄弟,救了哥哥这条性命还没甚么,救了哥哥的名声,这倒是最最可贵的事。宋江晓得你和那西门兄弟都是豪杰,不企图甚么,只幸亏这里给兄弟们磕几个穷头了!”一边说,一边早已经跪了下去。
正思考间,却听宋江缓缓言道:“我只说且先使个金蝉脱壳之计,先混过了这一阵,然后却再想体例帮那唐牛儿谋个脱身,却一时想不到,此举却会让旁人生出曲解!若不是本日西门兄弟、朱兄弟一言提示,岂不误了大事?”
将眼一看,门前尽是些萧索的气象,西门庆不由得摇了点头,暗想道:“这必是死了女儿,老婆子悲伤过分之下,连洒扫庭除都懒了。”心中便动了个不幸她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