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听了,拥杯而笑,悠然道:“这倒是‘劝君不消镌顽石,道上行人丁似碑’了!”
西门庆心头一动,便笑道:“既有这条门路,王兄弟何不安设好老爹,就往东平府去投奔董平?份属畴前故交,必定另眼相看。”
想见其人方才演武时确切身法如电,西门庆点头道:“这就是了。王兄弟有这般轻盈技艺,却为何藏匿在这村落小店里?倒是可惜了。”
王老丈叹道:“还不是因为小老儿这个累坠?才把俺儿淹蹇在这里。那年官家押花石纲走这里过,有个叫董平的军官爱我儿技艺好,想带契他往任上去,俺儿留不下我,是以回绝了。听来往客人说,那董平因押送花石纲有功,升任东平府兵马都监,俺儿当时如果跟了他去啊,现在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军官,也不必在这村落野地里刻苦了!”
韦小宝道:“这世道就是个这世道——若小宝我不会说这些话来讨大官人们的欢心时,也早饿死在水沟里多时了!那里能象明天如许,站在大官人马前奉侍大官人呢?”
说着韦小宝前行,西门庆后随,往秦楼楚馆一隅行去。这恰是:
王定六便劝道:“阿爹休如此说。便是得了天大的繁华,却不能奉侍爹爹时,人生也是有趣。”
王定六难堪地笑笑:“公子请看俺这破屋子,但是个安设得起老爹,走得起远路的人家吗?”
王定六此时恍在梦中,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只剩下点头傻笑。王老丈从速道:“凡是他有个寸进,都是秦公子赏他的!他今后胆敢忘恩,雷公闪电也饶不了他!”
西门庆见这韦小宝说得鼓起,大有滚滚江水连缀不断,又好似黄河众多一发而不成清算之势,仓猝效治水之大禹,疏导这韦小宝的言流道:“韦兄弟,这些话儿,谅你一个少年也想不出来,倒是谁教你的?”
这两年来西门庆固然风霜雨雪在梁山泊,人熬得黑瘦了好些,但玉不琢,不成器,现在的他一身风采,更胜昔年清河县里阿谁草质粗坯的西门大官人,是以倚马过斜桥,满楼红袖招,就不算甚么希奇了。
西门庆听着,心中又是感慨万千。因而取出一贯钱来往韦小宝怀中一递,温言道:“罢了!言语已经尽够了!韦兄弟,你这便带我往李巧奴家中去吧!待到了地头,另有你的好处!”
韦小宝抱着铜钱,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点头道:“大官人初来乍到,找我小宝做寻花带路人,倒是找对路了!这里甚么丽春院、丽夏院、丽秋院、丽冬院、孔雀楼、潇湘阁、抱月轩、爽心斋……我是闭着眼睛,都错不了一步儿。哪家有哪些好女人,甚么白牡丹儿、蓝浣溪儿、佛动心儿、薛景云儿……都在小宝我手内心衡量着。如果大官人您舍得铜钱时,甚么钻山洞、猴儿酒、桃花酿、神仙水、吊鲍鱼、遛鸟……您想如何玩儿就如何玩儿——小宝我就在您身边鞍前马后,只等大官人叮咛,我是扬鞭即走,包君对劲!”
这一回也不消问路了,凭着他少年时风骚公子的丰富经历,举头望艳帜,垂目闻粉香,轻而易举就寻到了建康城中的烟花之地,只见三瓦四舍里好一片莺歌燕舞,倒是:
西门庆便笑道:“我怎的不识得他?此人跟我好得象一小我一样,便是亲兄弟,也没那般密切!”
在王家歇了一夜,第二每天一亮,西门庆便告别,进建康府做事。王家父子依依不舍地送走了西门庆,返来后王老丈便紧赶着儿子清算包裹,往东平府去。王定六只好拴了个行李,提了根哨棒,一步三转头地别了父亲,渡江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