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白日忙不过,早晨才偶然候,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手往大丘叔的额上一摸,滚烫的。
走噶的人,手指枢纽的血管有些青色,挑掉那根青色的血管,就是挑掉了噶。挑掉了噶的人,会一每天渐渐的好起来。只是当时的人,糊口繁忙而困苦,没有阿谁细心重视抱病人的手指枢纽的血管是个啥色彩。只如果病了,就是鬼吓的,治不好!再不就是揪痧,排毒!喝鱼腥草汤,芦根汤,喝好了就好了,喝不好就死了,底子不晓得得了啥病!脑膜炎,白癜风,肝炎,等等,都是鬼吓的!
因为大丘叔的病情更加严峻,实在不可了,祖母与祖父只要冒险去给大丘叔烧嘎,看可否救回他一条命!归正都是个死,还不如冒险烧噶。
到了第三天的傍晚,祖母早早收了工,拿着祖父扎好的人模样与大丘叔的生庚八字,去屋前的空位,给大丘叔烧噶。人模样是祖父按照大丘叔的生辰八字扎的。空位荒凉广漠,长满野草灌木,顶风潇萧洒洒!它们可不知人间百态酸楚幸运事。这块空位有点近似鹿女现在的婆家吴汰门前的那块沙苞子。
等祖母烧完噶回家,进屋一看,大丘叔已经死了。浑身拳头大的水泡在流血水。祖母见状,抱着大丘叔,嚎然大哭,撕心裂碎地喊:“我的儿,我的儿,做娘的要不得,要不得,不该活活烧死你呢!”
走嘎前后光阴有八九个月,亦是一个孩子在母亲肚子里发展出世的时候。在这九个月里,如果你克服了走噶,就捡回了一条命,若熬不过,就死了。当时官方每年走噶死去的小孩子很多,都不晓得用现在科学的态度去看,是甚么病?
大丘叔归天不到两年,二叔也得了大丘叔一样的病。卷缩在椅子里,三四个月不得起来,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神采死灰,就剩两只眼睛在磨,有点光。说是要死了,可总没有死。说是能活吧,却瘦得枯柴死样。
二叔当时四岁,奶名小丘,我就叫二叔上面的阿谁叔为大丘叔吧。大丘叔六岁了,看得出是个芊芊美女人,一表人才,端倪清秀,打小性子暖和,尊老爱幼,谦谦有礼,不管风采还是边幅,一点不比他的大哥陈章蓝差。
父亲师从李歌满学唱戏后,家里就由大姑与祖母打理,环境不甚好,还是没有大米饭吃,只能喝粥!孩子抱病,也没钱医治,纯粹自生自灭。
“您真以为大丘叔不烧嘎,就不会死?”每次听二叔讲的那样逼真,鹿女就猜疑地问二叔。因为鹿女不信烧嘎可将人烧死。我也不信。
祖母与祖父本要跟二叔烧嘎。二叔一传闻要给他烧噶,就哭着大喊大呼:“不烧嘎呢不烧嘎,烧了我就活不了,不要烧呢,你们不要烧死我。”
烧嘎非常伤害,烧得胜利,这条命另有保,若烧不掉,这条命完整垮台。若不烧,任其下去,那就两条命抗着,谁生谁死,一半跟一半。这类说法固然很科学,但也有它不成否定的究竟。
二叔见状,吓蒙了,不知他哥如何了?俄然,二叔想起祖母拿着人模样去了沙地,莫非是为他哥烧噶来着?
二叔丢下大丘叔,撒腿就往空着的沙地跑,边跑边撕破喉咙叫唤:“姆妈不要烧噶,不要烧噶,不要烧死我的哥哥,不要烧了呢,你们你们不要烧了呢?不要烧了呢?”
祖母比祖父大三岁,祖父一向叫祖母友姐。
走嘎的人,精力总不振,没力量!如许怏怏的未几久,就不吃不喝了,人也枯瘦,如走瘟的猪一样,走路撇撇倒,渐渐地熬,有的熬过来就渐渐的好了,有的熬不过也就渐渐地死去了。无声无息的,一个白匣子埋在河滩上的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