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一句闲话——”
“说是跟村口烂窑里阿谁货……”
“我的黄货白货给匪贼打抢了,又砸断了我的腰,我不像人样儿像条狗,我连一句气话也没骂还是踏我的轧花机;我不信世上另有啥‘闲话’能把我气死,能把我扳倒?顶大不过是想算我的炊事账(正法)罢咧!”
“呃……”
冷先生瞥见白嘉轩泛红的神采蓦地变得如同一张黄表纸,佝偻的躯体狠恶地抖颤了一下,把夹在指间的卷烟挤成了弯儿,在那一霎间眼睛睁大到失神的程度。这统统都没有超越冷先生的预感,白嘉轩没有热血冲顶当下闭气已属万幸。他终究说出了这个难以开口的闲话。白嘉轩很快规复过来,冷着脸问:“大哥依你看,这是果有实事,还是有人给我脸上抹屎?”冷先生说:“我看都不是。闲话嘛你就只当闲话听。”白嘉轩又问:“你听谁说的?这话是如何嘈出来的?”冷先生轻描淡写地说:“俗话说‘露水没籽儿闲话没影儿’。”白嘉轩摇点头说:“凡是闲话都有影儿!”
白嘉轩被匪贼砸断腰杆今后覆盖在天井屋室里的悲凄慌乱的氛围已经廓清,灾害产生之前的松散勤奋的糊口和出产次序完整规复。不但单是规复,家里统统成年人惊奇地发明,自傲“我还行”的家长产生了严峻窜改,他比驼背之前起得更早了,天气薄明时天井里就响起严肃的咳嗽声,常常使晚他一步开门端着尿盆倒尿的儿媳难堪失措;他的脚步不显艰巨反倒更显得敏捷,驼着背甩摆动手迈着腿脚,前院后院马号牛棚猪圈以及后院的厕所,他都有事无事地转悠检察;除过推车挑担必须用双肩或单肩的活路以外,凡是用双手和腿脚操纵的农活他都不忌讳,耕棉田翻稻地铡谷草旋筛子掌簸箕送粪吆牛车踩踏轧花机等秋夏季农活,他和儿子孝文长工鹿三一起搭手干着;他的话语更少更简练也更精确,无用的废话虚意的应酬完整齐净地从他的口里省略了。孝文和鹿三老是担忧他累出弊端,迭声劝他干一干也该歇一歇,最好是一天干一晌安息两晌,顶多每天迟早干两晌午间安息;像如许一天三晌跟着他俩撑着干下去,迟早会出乱子的。白嘉轩充耳不闻,只顾干动手里或脚下的活儿,被他们咄咄得烦了也就暴躁了:“你俩都悄着,再甭说那号话了。我不爱听。人只要闲坏了的没有干坏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