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俄然喧闹了起来,惊了树上的鸟扑棱了翅膀飞上了房檐,薛梧桐哽咽的喊着“怀昱”。银屏从房里出来,冲着厨房嚷着,丫头们的脚步细且碎,踏的她内心有些慌乱。
“姐姐,东西我已经清算好了,我们回家吧,我想吃福宁记的点心了。”
院子里是磨得非常光滑的青砖地,她顺着小道绕过假山,绕过鱼池,超出庭前的石榴树,银屏在前面跟着,“少奶奶,还是我来吧,您太累了。”
她想起梦中见过的场景,列车上的那剂药方,果园里的那只蝉蜕,另有阿谁吻,谨慎翼翼而又青涩纯真。少幼年女稚嫩的初恋,她固然是只妖,也晓得她是他古板有趣里最冷傲的工夫,而他亦是她和顺胡想中足以联袂并肩的力量。
她昂首,脚下一个踉跄,眼中有一刹时的惶恐:“白蜜斯,甚么时候醒的?六哥。”她顿了一顿,“劭选方才来看过怀昱,并未奉告我你醒了。”
“嗯,应当是吧。”
她闭了眼,睫毛轻颤,再展开时,又规复了沉着的淡然。
再听得一声“归”,便见木珠上的浅绿光晕直击白木心口,她展开眼,收起珠串。
白木微微侧过身,视野停驻在那碗参汤上:“沈楚和我说,民气里总归是有欲望的。但是欲望和豪情是两码事,三少他爱美人也爱江山,贪婪曾经腐蚀了他的心,但他对你的爱,却已经融进了血液里,刻在了骨头上。我要救的,不是沈林,是你们的豪情。”
沈林住在沈第宅西侧最深的后院儿,他的院子里有假山鱼池,房前还种有一棵石榴树,极其清幽。
薛梧桐含笑看着她:“劭选守了你那么久,如果你复苏还不能算是首要的事情,那我就不晓得甚么才是需求的了。”
白木闭上眼,凝神催动体内四魄,一团浅绿的光晕从她心口缓缓溢出,分开成四柱光,直射入沈林胸前的四颗沉香木珠。她推委手掌,将珠串从胸口移到了眉心,血雾俄然缓缓散开,又快速凝集在眉心,与珠串两相缠绕。白木两指并拢,微微一动,血红色的光晕便从眉心进入沈林体中。
手臂掠过沈林的衣袖,一团斑斓掉在地上,白木拾起,仿佛从那里见过的色采斑斓,她将它捏在掌心,推开了房门。
“你已经醒了,可他甚么时候能醒呢?”她低了头,模糊的酸楚与烦闷,压在她的胸口,仿佛万里黄河的水堵在堤坝一头,沉闷而哀思。
她身上有些颤栗,她想唤他的名字,阿楚,这名字在她内心千回百转,但她晓得她不能,她是妖,他是人。
权势,因为贪婪,异化的格外诱人。爱情,却因为欲望,变得残破不堪。
白木倒是容色淡淡,举步走出了房门。
“半小时内应当会醒。”白木考虑道。
她割了手指,滴了血在他眉心,又将颈中珠串取下,放在掌中,念了诀,珠串便浮在了他胸前。有红色的光从珠子里溢出,淡淡的浮在他四周,触到眉间的血,又天生红色的血雾。
“我明天来,就是教三少醒过来的。”白木的声音淡淡的,但听在薛梧桐的耳中,仿佛是在迷离的雾霭中亮起的一束电灯,穿透一天下的环绕,直直的照在她的面前,照亮了她脚下的一寸青砖,
“妖魄归位,沈林复活,玄色死了,这件事情,终究算是处理了吧?”
她朝着沈楚走去,颠末他的身边,她瞥见他嘴唇轻启面露不忍,她闻声他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嗓音微颤:“白蜜斯。”
很久,他淡淡道:“多谢。”
这一段青梅竹马的风月,就像院中的石榴花,火红残暴,鲜艳欲滴。可艳艳花海里,只要她晓得,沈林的双腿,是再也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