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抱住他的后背,湿滑粘腻的血沾了满手,脸颊贴着他胸前的血衣,却再没有一丝声音。
视野一片暗中,头顶一声闷哼,鼻尖传来清楚的血腥气,她的脸颊紧紧的靠在他的胸前,他的心跳,扑通扑通,倒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弱。
沈楚低着头,面无赤色,吃力的抬起右手,覆在她捏着珠子的手上。
百十年的光阴里,她向来都感觉统统早就两清了,李易使计打她入妖道,她谩骂他不得循环,她当着她的面杀了他,她又与她爱的人联手封印了她,生存亡死,恩恩仇怨,究竟是她欠了她,还是她欠了她,早就已经算不清了,她又为甚么始终固执于李易的复活呢?
他擦着她脸上的泪:“血都要流干了,我说陪着你的话,是做不到了。”
她猜到了,洞中的壁画是为他,门口的树是为他,便连客居七里洲的这个洞窟,同大云山上的一模一样,也是为了他。南柯,向来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量将她抱在怀里,靠在她的肩上。
白木偏过甚,将目光从李易眼角的那一颗泪痣移开,望着南柯不再素净如往昔的惨白干裂的唇:“你只看到我杀了他,但是一百年了,小南,你可曾问过,我为甚么要杀他?”
落在地上的那团水青色的帷帐轻柔地,拦在白木面前,紫金炉子里的光忽明忽暗,她扶住桌角,嗓音不自发的有些颤抖:“不是的,你骗我。”
她嘴唇颤抖:“阿楚,阿楚。”
她瞥见他的衣服垂垂湿了,深色的衣服,只是变得更加的暗沉了,可她晓得,那是血水。
但是手中触着的潮湿却消逝了,她展开眼,沈楚的身材竟然幻成了白光,垂垂消逝着,她抓不住,握不牢。
她慌乱无措,摇着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沈楚,死了。
他的唇贴着她的耳畔,最后几丝气味吐在她的耳廓上,他说:“你毕竟,不爱我。”
如何能够,她不爱他。
“不,不,不会的。”
白木难掩心中的慌乱,走到她身前:“那么,业平呢?你爱他,那你奉告我,业平呢?”
南柯在床边坐了,拿起枕畔的绢帕,悄悄擦着他的脸:“我如果不爱他,怎会想方设法替他解开谩骂,怎会为了他和”她打住了,偏过甚,敛了眸中的一丝火急,又道,“怎会百年了,还在找补着他离散的灵魂,又怎会再呈现在你面前,求你救他。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不管是晓看天气还是暮看云,一日一日,我从未曾健忘。”
气味微小:“小白,不必了。”
但是她没有比及南柯的答复,她也不能晓得她与冯业平又是如何千丝万缕的联络了。
“小白,你向来都很聪明,明显已经猜出来了,为甚么不信赖呢?”南柯逼视着她的眼睛。
她还没有看过沈第宅西园子里满池的碧荷,没有和他一起站在白玉雕栏上喂着湖里的金鱼,没有带他再去一次云岭晴岚也为他拍一张小影。
他倒是笑着的,一双如墨的眼睛,通俗腐败,似安静的大海。
南柯贴着身后镂空的红木,眼中有一丝讽刺:“你方才不是早就成竹在胸,想明白了吗?”
南柯朝帐中炉鼎望了一眼,淡淡道:“非论甚么启事,毕竟是你亲手告终的他,又有甚么首要。”话毕,她往床边走去,脑中却倏的想起好久好久之前,她蹙眉斥了一个义气的少年,她怪他不问启事便捉了那只鬼降,可现下里,她竟也是这般在理的折磨着白木。
她施了术,将滚落散开的四颗沉香珠子收动手中,又一把拽下颈上的别的两颗,将这六颗珠子紧紧的握在手中,低声念诀,嗓音嘶哑,断断续续,眼中泪水不断的落下来,滑过她微张的嘴角,是苦的,比毒药还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