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沉默看了他半晌,点头应下,却在内心暗自考虑,但愿事情不会是他想的那样。
半晌以后,他听到沈徽一记厉声断喝,“退下去。”
冯瑞把头摇得似拨浪鼓普通,指天誓日的包管说再没有了。
沈徽瞧着非常欢畅,赏玩时夸他道,目光高又机警讨巧,只在御用监做秉笔有些可惜了。弄得容与也禁不住考虑,究竟甚么样的职位才更合适他。
因前朝出了几档子事,沈徽批折子的时候问过他的意义,看得出本来沈徽是筹算从重措置,容与揣测着并非甚么天大的不对,便以皇上即位不到半年,不宜御下太严苛为由劝说,更建议他该怀柔的时候怀柔,方能安抚一众臣工,待到关头时候再脱手,才更有雷霆万钧的威慑力。
莫非不该是妇人之仁么?容与纳罕,在沈徽含笑谛视下,直有种摸不着脑筋的猜疑茫然。
内心有了底,容与欣喜他,“你晓得皇上忌讳这些事,现在牵涉出来也只能自认不利。我会尽量替你讨情,成也不成我说不好。”事到现在,也只能这般谨慎的承诺他了。
自他即位以来,还未曾对容与说过这么重的话,容与心头一凛,不敢再多言,垂下头侍立在一旁。
临出门前,容与想起一事,回顾问他,“你这阵子,有没有获咎甚么人?”
但现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复,“冯瑞年纪不算老,本能够在秉笔的位子上再做些年,他又是风俗了高位的人,降为奉御对他已是极重的惩罚,请皇上顾念他多年来当差勤恳,开恩从轻发落。”
待都说完,沈徽已回身看着他,眼里一片阴霾,“你何止是留别性命,的确是让他荣休!奉御是从六品,加上他畴前积累下所得,你是筹算让他舒舒畅服,出宫去当个活财主么?朕的内廷让你这么心慈手软的管下去,今后还不翻了天。”
因而传喜就在他知恩图报的自我告慰中,无缘了司礼监掌印之位,不过人家心机仍然活络,来找他时,手里拿了一支极好的象牙雕罗汉图臂搁。
转眼出了伏,天授元年的春季来的格外早,才刚玄月初都城就连续数日阴雨连缀,几场秋雨过后,气候突然转寒,而这一年的春季也必定会成为一个多事之秋。
容与坦诚说不会,“你心机机灵又有目光,这是功德,我只要替你欢畅。”
芳汀唏嘘道,“东西倒也平常,不过一个汝窑白釉鹤鹿神仙像,外加一个赵佶听琴图,都是旧年秦王做冬至宴时赏赐给他的,只是没记档,且是上用的东西。皇上现在最不喜宫里人和秦王扯上干系,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被人捅出来。”
但是能得一个无情帝王如此相待,说一点不感激未免矫情。这份恩典尚需酬谢,那么除却近身奉侍也没有更好的路子,容与是以也就撤销了退位让贤的动机。
冯瑞是近五十的人了,又做了这么些年的司礼监秉笔,一贯极好面子的,现在可好,哭得连形象都不顾了。
冯瑞眯着眼睛,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甚么,倒是嘱托起容与,说孙传喜一贯和他交好,暮年还曾认他做寄父,现在传闻传喜在御前很受赏识,请他一并托了传喜,替他去处皇上再求讨情。
传喜连日来连续进献了一系列珍玩,内里有象牙雕月曼闲亭对弈,明皇游月宫图扇,宋朝天寒翠袖图,鎏金珐琅瓷荷花座钟等物。
容与点点头,只道,“我免得。”说话掀帘子往外去,一起出北中门,过到司礼监衙门地点处,排闼出来,公然见冯瑞正被羁押在稍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