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朱紫走到画案之侧,画已画好,却不忍多看一眼。
汐莞的目光,仿佛落在画上,又似落在无穷尽的虚空。
汐莞拂袖起家离了画案,徐步走向妆台,身后青丝散成一幅墨色长缎。
现在齐皇令亭国的使臣前来觐见仵后,或是又念起旧情,多少有些体贴之意么?怡朱紫这般在乎明日的觐见,也是盼着皇上还能转意转意罢?
她的内心始终对活着的仵芷蝶不放心,每夜她都担惊受怕,恐怕哪天俄然再世人面下脸毁了,不!这还不是最严峻的,如果在陛上面前,那岂不是统统事情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绝对不能让此事产生!
以朱紫无言以对,引袖拭去泪痕,抬眼望定汐莞,镜里镜外这一抹身影,眼角仇恨的伸开,愈发风仪无双,为恨而生,不成摧折。
“会的,终有一天,你我都能纵情一笑,或纵声一哭。就算你的柔婷姐姐不是真正的,就算我与她仵芷蝶有过节,但我也会让你的芷蝶和你同存亡,那一天不会太远。”镜前的汐莞,与镜中的那张脸,四目相对,“成王败寇,唯有胜者能够堕泪,输尽统统的人只要血能够流!”
亭国和北漠的使节,明日中午前后就入后宫,奉旨前来觐见仵后。
雪后的昭台宫,巍巍绰绰,笼在冷月幽光里。
汐莞目光轻掠,仿佛发觉了她的迷惑,似也怆然一笑。
凝睇画幅很久,她毕竟搁了笔,将画幅缓缓卷起搁在案侧。
怡朱紫将屏风合上,也不近前,也不出声,只哀哀望着仵后。
齐皇更是不闻不问。
“娘娘,您画的本身?”
画案后的仵后汐莞,一袭素衣曳地,长发披覆两肩,执了羊脂玉管霜毫,垂首凝神纸上,仍在画那幅画。
笔尖凝停纸上,素手执笔,手指比玉管更匀皙,肤光比玉色更冷。
现在夜,怡朱紫没有在寝殿陪侍,只在外间候着,垂袖肃立于帘下,听外边的风雪声,问起无关的闲事。
次第宫门,直入云中,直天玄色最浓最寒之处。
明日一早便要觐见皇后,齐皇近年了脑疾减轻,早早便已安息。
想着那画,那画里的人,怡朱紫拢在袖地的双手不觉发颤。
怡朱紫却感觉连指尖也发软,这一天,这一刻,等了好久,感受回到了江南。
不知为何,婵娟模糊感觉这端凝背影,比昔日多了些萧瑟。
“怡mm你瞧,像么?”
镜前的汐莞,凝睇着镜中的另一个仵芷蝶,笑意更深,艳光凌厉。
一年间,为亡母守孝,以赔偿十几年前的遗憾。
“现在我也不晓得,画得像不像她了。”
连汐莞都不晓得,为何这五年来没有五年前般的幸运,为何现在她怀有身孕,齐皇连正眼都不看本身!莫非是因为飞燕阁的怡朱紫?如何能够,就因为这个贱人长得像仵芷蝶?这就是所谓的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更阑宫门已合,十余名内侍挑了灯,默无声气地打扫蜿蜒玉阶上的积雪。
在行宫奉养她一年来,婵娟眼里的怡朱紫,向来素衣单髻,不着脂粉,容色很美,脾气傲岸,举止气度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崇高。即便是在齐皇病得极重的当时候,也不见她有过镇静失态,只是一步不离伴着齐皇。
“天要亮了,是打扮的时候了。”
城中驿馆内,住进了亭国和北漠的使者。
汐莞的目光语声,安静得近乎空茫,不见喜悲起伏。
镶嵌屏风上的云母流转幽光,怡朱紫在屏风前止步,冰冷的两手拢在袖底,屏息半晌,才轻悄将合拢的屏风推开。
或许是因为,明日来的亭国使者,觐见了仵后,便要出使江南,去往她的故里。这多少撩起了怡朱紫的思乡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