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莞的声音,像那碧烟似的轻微。
现在夜,怡朱紫没有在寝殿陪侍,只在外间候着,垂袖肃立于帘下,听外边的风雪声,问起无关的闲事。
或许是因为,明日来的亭国使者,觐见了仵后,便要出使江南,去往她的故里。这多少撩起了怡朱紫的思乡之心?
“是你,柔婷姐姐。”
“怡mm你瞧,像么?”
镶嵌屏风上的云母流转幽光,怡朱紫在屏风前止步,冰冷的两手拢在袖底,屏息半晌,才轻悄将合拢的屏风推开。
连汐莞都不晓得,为何这五年来没有五年前般的幸运,为何现在她怀有身孕,齐皇连正眼都不看本身!莫非是因为飞燕阁的怡朱紫?如何能够,就因为这个贱人长得像仵芷蝶?这就是所谓的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镜前的汐莞,凝睇着镜中的另一个仵芷蝶,笑意更深,艳光凌厉。
凝睇画幅很久,她毕竟搁了笔,将画幅缓缓卷起搁在案侧。
亭国和北漠的使节,明日中午前后就入后宫,奉旨前来觐见仵后。
笔尖凝停纸上,素手执笔,手指比玉管更匀皙,肤光比玉色更冷。
汐莞目光轻掠,仿佛发觉了她的迷惑,似也怆然一笑。
她内心清楚,这幅画,一笔一痕,不是画在纸上,而是有甚么事如利刃划过她心底。
青丝素衣,雪肤黛眉,眸色似点墨坠入秋水染成。
更阑宫门已合,十余名内侍挑了灯,默无声气地打扫蜿蜒玉阶上的积雪。
汐莞的目光,仿佛落在画上,又似落在无穷尽的虚空。
极少见到怡朱紫过问起齐皇以外的任何人,任何事。
汐莞拂袖起家离了画案,徐步走向妆台,身后青丝散成一幅墨色长缎。
怡朱紫走到画案之侧,画已画好,却不忍多看一眼。
想着那画,那画里的人,怡朱紫拢在袖地的双手不觉发颤。
婵娟微怔。
“五年了,仵芷蝶,你又返来了。”
自此以来,仵后也整天白衣素服,抄经事佛,对本身的处境浑不在乎,连齐皇的生辰也不陈表向齐皇问安,仿佛是万念俱灰,一心就此终老行宫了。但实际,她却在运营甚么天下大计!
她的内心始终对活着的仵芷蝶不放心,每夜她都担惊受怕,恐怕哪天俄然再世人面下脸毁了,不!这还不是最严峻的,如果在陛上面前,那岂不是统统事情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绝对不能让此事产生!
不成方物的艳光,在镜中漾开,
自仵后有身以来,仵后仿佛已被忘记在寥寂殷川。
“娘娘,您画的本身?”
怡朱紫就像仵芷蝶的一个影子,就算汐莞与仵芷蝶长相一样又如何,而脾气却没有她那般傲岸。怡朱紫沉默冷酷,仿佛人间事全无一样与她相干。
婵娟暗里揣摩着,却见怡朱紫已回回身,徐走向分开内殿的屏风,斜长影子垂曳身后,珠灰素锦长裾似流水逶迤。
在行宫奉养她一年来,婵娟眼里的怡朱紫,向来素衣单髻,不着脂粉,容色很美,脾气傲岸,举止气度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崇高。即便是在齐皇病得极重的当时候,也不见她有过镇静失态,只是一步不离伴着齐皇。
明日一早便要觐见皇后,齐皇近年了脑疾减轻,早早便已安息。
泪光下,怡朱紫眼中哀戚之色垂垂敛起,目光果断如初。
城中驿馆内,住进了亭国和北漠的使者。
打扫玉阶的一名宫人,呵气成霜,将双手插进袖笼暖一暖,抬眼望月。
一忘便是好久。
琉璃光,碧烟沉。
“本年雨下得真早。”怡朱紫顿了顿,似自言自语,“还好。”
怡朱紫将屏风合上,也不近前,也不出声,只哀哀望着仵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