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荟从没见过有人能被一句酬酢活活憋死,内心迷惑道:这是甚么弊端?莫非我看起来像会吃人的?
“哟呵!我还道是谁呢!”只听一把破锣般的粗嘎嗓子道,“本来是爬床婢生下的小丧门星和我的草包mm!”
钟荟到得很早,不过另有人比她更早,一走进屋子里,便看到一个身穿半旧雪青缎子夹袍的小小背影端坐在一张几案前,身边站着个穿青布衣裳的小书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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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几人都是爱笑爱闹的年纪,一回说一回笑,推推搡搡地便出门了。
琅嬛阁四周环水,是座两层的楼阁,上层藏书,基层便是秦夫子传道授业的地点。
钟荟第一天归去上学,特地起了个大早。她一贯的伴读是阿柰与阿枣,因阿柰被发卖了,便由阿杏顶了缺。
“这般看着才清爽划一,结了果子家下分不完还能拿出去卖了趁几个钱”——节约持家的姜老太太如是说。
钟荟的烦恼刹时化作悲忿,这小崽子不但吃光了她的饼,竟还趁她不备摸了她脑袋!她都城第一才女钟十一娘的脑袋是能随便摸的么?!
“你已经念叨过很多遍啦,”钟荟笑着道,“不畴昔园子里上会儿课,中午便回了,不晓得的还道我们要探龙潭虎穴呢,这秦夫子莫不是会吃人?”
这是嫡妹第一回朝他笑,他神仙座下仙童普通的mm,主动问他“迩来可好”,他却连笑一笑,回一句:“很好”都做不到,更何况于情于理都该是他这做兄长的先体贴下大病初愈的mm。
本来的亭台阁馆早在永兴中周诩为乱时便被付之一炬,现在的亭台楼阁天然都是近年营建的。
此园原名凤麟,以崎岖峥嵘、曲径通幽著称,园中本有不成胜数的修竹、老木、怪藤、丑树。
又对钟荟道:“娘子莫靠近水边,如有那里感受不适切不成逞强,莫怕夫子指责。”
这还是钟荟第一次来到后花圃。
咀嚼回味很久,昂首瞥见嫡妹等候的眼睛,他感觉身上蓦地一轻,仿佛自出世以来压在他幼小的肩头,难以名状却又让他不堪重负的东西,都熔化在那口又暖又甜的美意里了。
姜悔厥后享用过无数山珍海味,却都如过眼云烟,唯独这口包了桂花糖红豆馅的蒸饼的滋味,叫他不知不觉地记了一辈子。
这话就有些火药味了,蒲桃脸上不但不见愠色,连一丝难堪也无,反而顺着话头道:“你能,你能,瞧把你能的,别又当了肉垫子,返来哎唷哎唷地喊疼,还劳累我们夜里起来给你上药油。”
钟荟内心偷乐起来,孩子就是孩子,就是得拿点心来哄,一哄一个准。
“行了我的好阿姊,”阿枣半真半假地娇嗔道,“偏你是个能人,咱俩都是废料不成?”
“好吃,”他暴露一个有些陌生的笑容,更加显得漂亮了,“三mm的蒸饼公然大有乾坤。”
钟荟目力不错,只打量了面前这个清秀的少年一眼,便重视到他的袍子洗得有些发白了,下摆短了一截,肩上还开了线,暴露里头的丝绵絮来。
钟荟眼瞅着那瘦得竹竿似的少年一次又一次把筷子伸向她的早膳,感受心头在滴血,终究后知后觉地认识到,这孩子是真的不通情面油滑,把她的虚客气落到了实处。
“娘子莫讽刺奴婢,”蒲桃双颊泛红,一板一眼隧道,“若不是走不开,奴婢说甚么也要在娘子跟前服侍的。”
府上管她叫mm的除了她一母同胞的嫡兄姜昙生,便是庶兄姜悔了。关于她嫡兄的丰功伟绩,钟荟比来连续听了很多,一见这身着旧衣破衫,说话磕磕巴巴的少年,便知定然不是那人憎狗嫌的姜昙生。
乳母说得没错,他生来就是索债鬼,上不得台盘的,不但害得父亲孝期生子差点把官位都丢了,还扳连姨母被发卖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