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与你说还不信，”卫六天生是操心的命，一唠叨起来没完没了，“如何好好的俄然解了帽子，为兄叫你吓得不轻。”
却说世人看完了卫郎，上汜这一天的重头戏便结束了，意兴阑珊的人们坐车的坐车，步行的步行，四散往水边或是郊内行去，饮宴的饮宴，流觞的流觞，浮卵的浮卵，看百戏的看百戏，少不得交头接耳交换一番感触心得。
“戴着帽子碍事，看不清是谁扔的果子，没多想便解了，阿兄恕罪，”卫琇嘴上说着恕罪，却看不出半分自责，仿佛浑不知本身惹了多大费事，“那些人也是怪，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有甚么都雅的。”
“甚么你们洛京人？在豫州待了几年就不把本身当洛京人了？”卫六郎被他的宽裕模样逗乐了，拿牙柄麈尾敲敲他的脑袋，笑够了方才着人取了蜜水与他漱口，又命人将新制的蜜渍果干果脯取出来。
年龄已高的二娘子自发没脸插手那几个小丫头电影以京都美女人排名为主题的狠恶论争，转而找三娘子看百戏去了，三娘子毕竟才六岁，不明就里地看了个热烈，以为美女人们全然不如孔夫子和孟夫子高超。
卫珏怔了怔，随即笑着摇了点头道：“十一郎非我辈俗世中人，倒是阿兄着相了。”
“如何没有？”卫琇话一出口便发觉说错了，钟阿毛就算活着，现在也已是及笄之年的大女人了，如何还会与他抢这点吃食。
卫珏却不明白他这些无谓的动机，自顾自地说道：“大皇子既占了嫡又占了长，既然君心已定，想来应当不会有甚么变数，大皇子身边还缺一个伴读…”
“我听祖父言语间透暴露归田之意，想来就在这两三年了，届时你们必定是要回京的，倒不如早作筹办......祖父克日来多次提起你自小灵秀过人，”卫珏转了转手中的茶碗道，“阿兄也是望你内心有个数，你莫嫌我多言。”
真是韶华易逝，光阴如梭，一转眼那孩子都那么大了啊，钟荟感慨道——实在宿世她也就比卫十一郎大了三岁，但是两辈子一加莫名多出来姜明月那八年，仿佛就有些老了。
两人一时无言，茶汤沸过三遍，卫琛投入姜、枣、茱萸等物，蒸腾出微辛的茶香。
卫琇一见那些零嘴便两眼放光，在僮仆端来的铜盆中草率地浣了浣手，迫不及待地拈起一颗蜜渍梅子送入口中。
只是幼经常听大人们打趣，说他六兄与钟阿毛是“一对璧人”、“天作之合”，听得次数多了，便入了心，此次一回京便得知钟十一娘离世，不久又听闻六兄与钟家二房十三娘议亲的动静，此时见他六兄落落寡欢，也感同身受地生出些懵懂的欣然来，心机一重，琴声便呆滞起来，不复刚才的清越萧洒，卫琇也不在乎，将琴放回案上。
“莫说那些不高兴的事了，来尝尝阿兄煮的茶汤。”卫珏脸上已看不出多余的情感，神采如常地将茶碗在热水中烫了烫，然后耐烦详确地用干净吴绵擦干，盛了一碗茶汤递给他，行动行云流水，显是常日做惯了的。
卫珏望着堂弟出尘的侧脸，心中微微感喟，一别经年，这孩子如何只长个子不长心眼，表面看着也是个半大小子了，却还是一团孩子气。
“多谢阿兄挂怀，”卫琇淡淡一笑道，“阿兄毋需担忧，愚弟才薄质陋，酬对无方，实在不堪为皇子伴读，若祖父执意要选我，大不了我去求求他罢了，想来他也不会如何难为我。既然说到此处，愚弟也和阿兄透个底，我此人胸无弘愿，就想着游山玩水，去大漠看看长河夕照，在蜀入耳听两岸猿啼，闲云野鹤地度过此生便足矣，经济宦途实非吾志，便是祖父来问我，我也是这般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