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本就不明白巴巴地入宫来看一帮子人荡舟有甚么意义,眼下叫本身亲娘泼了冷水,更加感觉无趣起来,心不甘情不肯地拖着脚缀在背面,看两个阿姊凑在一块儿的后脑勺格外刺眼。
“小孩子没定性,此一时彼一时,俄然开窍也是有的,”姜婕妤如有所思隧道,“她那回也是蹊跷,早不落水晚不落水,恰好要进宫前落水。”
曾氏心头一凛,双肩不由自主地微微耸起,不过她这难服侍的小姑子高高举起悄悄放下,并未穷追不舍,只略刺了她一下,便表示宫人捧了与大娘子的见面礼来:檀木的匣子,凤纹织锦缎上卧着柄一尺来长的红玉快意,那玉通透洁白,光彩红得似血又似残阳。三娘子看了羡慕不已,幸亏姜明月也没份,她的气才平顺了一些。
“阿娘又拣我不爱听的说,”姜婕妤一挑眉,叹了口气道,“不消怕,这些人都是信得过的。我都说了多少回了,这宫里日子好过得很,天子对我好,五郎固然贪玩些,但晓得孝敬我这个阿娘,现在又添了这个小的来陪我,另有甚么不对劲的呢?”想了想又道,“如果个闺女就好了。”
“还是姑姑疼我!”钟荟千恩万谢地接过来,珍惜地咬下一小块,那乳饼拿冰镇过,毫无腥膻之气,沁凉绵软如雪,入口即融,再看案上的另几碟点心,看形状便让人垂涎不已。她宿世常入宫伴随太后,却没见过这些吃食。
“姑姑不与我们一起去看赛龙舟么?”三娘子扬起眉毛问道。
随曾氏行过礼,钟荟才得以好整以暇地打量她这个威名远扬的姑姑。
曾氏晓得小姑子是特地将他们母女几个支开?必是有甚么她听不得的话要同姜老太太说,内心又是不悦,与女儿说话时语气里便带了些出来:“走吧,别吵着你姑姑。”
姜婕妤微微皱眉道:“阿嫂说的甚么话,都是一家人,多这些礼反而生分。”
姜婕妤绝口不提钟荟赴常猴子主花宴时的丰功伟绩,只说了些当年还未入宫时的趣事,叮咛宫人取了果子、糕点、茗茶和酪浆来与小娘子们吃,本身则从案上拿起镂缠枝莲斑纹金盘子装的一碟红色梅花形糕点:“阿娘你也用些点心,这槐花糕我特地叫他们蒸得坚固些,极好克化的,一会儿宫宴上繁文缛节多,待吃到嘴时饭食都冷了。阿嫂你也用些吧。”
“阿娘你别吐啊吐的,我现现在听不得这个......”姜婕妤说着便俯下身来,就着宫人手中的唾壶吐了两口酸水。
“与我取唾壶来。”姜万儿抚了抚胸口,强压下喉咙口澎湃的恶感,“早晓得方才就不贪那一口乳饼了,怀五郎的时候明显吃甚么都无碍,这回不晓得如何了,竟见不得一点荤腥。”
“阿娘,”姜婕妤一把扶住正要往下跪的姜老太太,“我说过多少回了,与自家女儿做甚么如许见外。”又对曾氏道:“阿嫂毋需多礼。”嘴上客气着,可受起她的膜拜倒是心安理得毫不含混。
婕妤姜万儿的凝闲殿毗邻波光潋滟的濯龙池,宫室巍峨,玉井绮栏,瓦面上涂了胡桃油,在朝阳下灿烂夺目,令人没法逼视。
姜婕妤听到内里羊车的金铃声响起来,挪动了下腿脚,换了个温馨些的姿式,有眼色的宫人便端了隐囊和凭几来。
姜老太太眼皮一跳,她不是没思疑过曾氏,可听女儿提及来还是有些惊心,她当然是不喜好曾氏,可要说她会心机暴虐到伤害继女,又不太敢信赖。
若这世上真有一顾倾人城的美人,钟荟两生所见,约莫也只要姜婕妤和卫家人了,卫家人精雕细琢的眉眼与世代钟鸣鼎食养出的风韵如隔云端,琉璃般脆弱易碎,而姜婕妤的美蕴满了尘凡的喧哗热烈,拿一分出来便能绘一卷斑斓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