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霜深觉得然地点点头。这阵子她乳母常对她说些有的没的,明里暗里地捎带上二娘子。她本与那妇人不甚靠近,现在见她挑衅是非更是颇觉腻味,只是她性子暖和,并不去辩驳,只由着她去说,本身不去听便罢了。
姜老太太听得有些胡涂:“不是说我们这流派在都城地界上不好说人家么?如何又要你二侄女儿留在京里嫁人了?”
“姑姑不与我们一起去看赛龙舟么?”三娘子扬起眉毛问道。
“阿娘你别吐啊吐的,我现现在听不得这个......”姜婕妤说着便俯下身来,就着宫人手中的唾壶吐了两口酸水。
姜婕妤听到内里羊车的金铃声响起来,挪动了下腿脚,换了个温馨些的姿式,有眼色的宫人便端了隐囊和凭几来。
姜婕妤暖和地捋了捋大娘子的后脑勺:“大娘真有做姊姊的模样,见你们俩姊妹这么敦睦姑姑就放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很不必去理睬。”
“没毛病的,”姜万儿像是叫他们的仓促逗乐了,一笑暴露两个酒窝,看起来更似个玩皮的少女了,“天子也不避讳,我偶然候还亲手做给他吃呢。”
这身装束几近于对付,上衣和下裾的色彩式样都不相配,几近像是顺手抓起一件就拿来蔽体,但是一旦见了她的面庞,便无人会去在乎那些衣裳了,乃至不会去在乎她的眉眼,就如对着一株盛放的牡丹,没有人会去体贴每片花瓣的形状。
姜老太太先如临大敌地四下里张望了一回,再警戒地打量了下那几个规端方矩垂手而立的宫人,抬高声音对女儿道,“傻丫头,如何甚么话都敢往外说。”
“你......这丫头,不早奉告我!”姜老太太既喜且忧,喜的是又要添个外孙,忧的是宝贝女儿又得上鬼门关外走一遭,“多迟早怀上的?”
“阿娘又拣我不爱听的说,”姜婕妤一挑眉,叹了口气道,“不消怕,这些人都是信得过的。我都说了多少回了,这宫里日子好过得很,天子对我好,五郎固然贪玩些,但晓得孝敬我这个阿娘,现在又添了这个小的来陪我,另有甚么不对劲的呢?”想了想又道,“如果个闺女就好了。”
若这世上真有一顾倾人城的美人,钟荟两生所见,约莫也只要姜婕妤和卫家人了,卫家人精雕细琢的眉眼与世代钟鸣鼎食养出的风韵如隔云端,琉璃般脆弱易碎,而姜婕妤的美蕴满了尘凡的喧哗热烈,拿一分出来便能绘一卷斑斓乱世。
婕妤姜万儿的凝闲殿毗邻波光潋滟的濯龙池,宫室巍峨,玉井绮栏,瓦面上涂了胡桃油,在朝阳下灿烂夺目,令人没法逼视。
姜老太太不无对劲:“我正要同你说这事呢,二娘上回在后花圃里玩掉进池子里,我就将你送我那棵白叟参与了她,这不是,病好了人也开了窍。”
姜婕妤绝口不提钟荟赴常猴子主花宴时的丰功伟绩,只说了些当年还未入宫时的趣事,叮咛宫人取了果子、糕点、茗茶和酪浆来与小娘子们吃,本身则从案上拿起镂缠枝莲斑纹金盘子装的一碟红色梅花形糕点:“阿娘你也用些点心,这槐花糕我特地叫他们蒸得坚固些,极好克化的,一会儿宫宴上繁文缛节多,待吃到嘴时饭食都冷了。阿嫂你也用些吧。”
“阿娘,”姜婕妤双目灼亮,双颊微红,抬高声音道,“世家在乎家世,可不另有天家么?我与你在这儿透个底,你出去可谁都不准说,那两位这两年斗得乌眼鸡似的,实在天子属意的是......”说着拉过姜老太太的手,在她手内心划了两道,“这个。”
姜婕妤夸了大娘子几句,又对二娘子和三娘子招招手,将他们叫到身前,随口问了问他们的课业,最后将目光落在二娘子脸上,眼里透暴露赞美:“几日未见我们家二娘出落得更加都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