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安平王司徒钧的母家是京兆韦氏,虽是诗礼之家,不过算不得甲族,而大皇子为先皇后荀氏所出,按理说占嫡又占长,毋需多么资质明睿,是其中人之材也足矣,可这大皇子也不知是不是在娘胎里受了惊吓,父母都是有智算的人物,他既不肖父也不似母,答一句话要想上半天,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若只是慢半拍还罢了,偏说出的话也是不着四六,就差没闹出祖上那位废太子“何不食肉糜”的笑话。凡是他有几分守成之才,天子也不至于迟迟不立储君了。
她越说越来气,一张粉面涨得通红,用手捂着小腹道:“你防贼似地防着亲闺女,防得住你那好媳妇儿吗?打量我不晓得她的心机?阿娘,我把话跟你撂这儿,能给二皇子做小还算好的,落到三皇子手里可不是好耍的!”
一旁稍长些的紫衣少年瞪着一双微突的圆眼循着他指导的方向张望了半晌,微张的嘴角排泄少量涎水来,一脸呆相地慢吞吞道:“端的挺黑,阿晏快来看!”说罢像是说了甚么了不得的笑话,本身笑得颤抖,鼻腔里收回哼哧哼哧的声响。
“那是谁家的小娘子,竟黑得像块碳,可真奇怪!”说话的少年郎约莫十三四岁,生得朱唇皓齿,着一身丁香色的绢纱袍,头戴进贤冠,手执玉柄麈尾腾空点点远处。
他不自发地朝三皇子指导的处所看去,冷不防见着个熟谙的身影,一刹时将司徒铮忘在了脑后,内心哭笑不得,如何哪儿都有她?
池畔施设了各色帐幔,帐中搁着的冰山不一时便化成了水,如同蒸笼普通热得待不住人。公卿和宗室家的夫人和小娘子大多在账外,三五成群地轻声扳谈,一边摇着团扇或是拿帕子掖掖额头和鼻尖上冒出的细汗,时不时似成心若偶然地往对岸衣冠楚楚的郎君们那边瞟一眼。固然那些大师女子提及话来声音都不大,可儿一多入耳便是一片喧闹的嗡嗡声,与聒噪的蝉鸣声交相照应,无端叫民气烦意乱。
曾氏与姜家三姊妹跟从凝闲殿的宫人行至池边,姜大娘手搭凉棚往劈面停着的五六艘飞凫张望。那些船只都涂以彩漆,船首船尾雕出龙形,船身则以金漆勾画出龙鳞,在骄阳下闪着耀目标金光,竞渡的船夫皆是从虎贲、羽林和北军五校中遴选的,身着朱红裤褶,头戴武冠,身形矗立健旺,又与文士君子差异其趣,便有很多小娘子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驻。
“那不还是小妾!”姜老太太一听“侧妃”两字就明白了,皱着眉头拉长了脸,“要我说上面这些个丫头,还是找些知根知底的人家,门头用不着太高,最紧如果郎君本分,婆母刻薄,我看着阿年倒是个好孩子,你马表兄和表嫂都是有经纬的,现现在家里牛羊成群,良田也有上百亩,大娘子是你那阿嫂自小养大的,将来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他们姊妹俩也不能差太远......”
卫十一悄悄叹了口气,无法地放下盛酪的小银盏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窥测人家小娘子算如何回事呢,他碍于皇子的面子只得对付一二,内心默念着非礼勿视,往大皇子手指的方向虚虚望了一眼,算是交差。
芳林园在宫城北面,因田野作苑,填流泉为沼。时近巳中,骄阳当空,一丝风也无,碧海程度如镜波澜不兴,水面上暑气翻涌,远处的景色都在热气中扭曲了形状,耸峙水中的灵芝钓台前的石刻玄龟仿佛都要热化了。
“阿晏!阿晏!”大皇子天生不会看人眼色,贵为皇子当然是一重启事,更多的倒是因了驽钝。
但是不过一旬他就认清了实际,这位大皇子的心窍靠人力是凿不开的了,倒不是他不肯下工夫,实在是资质差三皇子太多,宵衣旰食也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