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觉得伸手不打笑容人,婆母一个出身贫寒见地短浅的贩子老妇,想必也没有底气磋磨她一个官家媳妇,不料自打进门就没见着一天好神采,微有闪失便是一顿劈脸盖脸的呵叱,只差没抄起拐棍打她。
再要回过甚来服软奉迎婆母,姜老太太倒是油盐不进,只拿不阴不阳的村话挤兑她,曾氏这才晓得,敢情直眉楞眼的呵叱还是本身人方有的报酬!
“是女儿不顶用,令母亲担忧了,”钟荟从善如流,“若他们啕气我便来向祖母和母亲讨人,定不与你们客气。”
一向冷静在一旁端茶递水的三老太太刘氏慢条斯理地对老太太道:“也难怪人家娇滴滴的小娘子嫌弃,连我这乡间老婆子闻着都觉呛人,您也是的,这府上金山银山的吃用不完,还巴巴地本身土里刨食,晓得的说您不会纳福,不晓得的看了还道儿子媳妇儿短了您吃食哩!”
苦肉计么?钟荟有些拿不准,却还是膝行上前,顿首讨情道:“母亲莫要撵走蒲桃和阿枣,女儿院里统共就这么几个略微合意的人,如果撵走了,女儿可就得自个儿端茶倒水了。”说完抬起袖子捂着眼睛呜呜哭起来――她没有曾氏那样的功力,没法将眼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可不敢拿大。
曾氏要发落的本来只蒲桃一个,钟荟却恰好把阿枣一起捎带上,这么一搅和倒仿佛后母寻着由头刻薄女儿的奴婢了。
这话听着像是安慰,却不但把三娘子装病避之不及的罪名给坐实了,还在曾氏脑袋上扣了一顶名为“不孝”的大帽子。
但是她不问那里弄的却问是谁弄的,就有些着相了。也难怪她慌得乱了阵脚,一个是谨防死守的原配嫡女,一个是针锋相对的婆母,竟然趁她不备暗渡陈仓地合纵连横起来,这可如何得了?
邱嬷嬷常常安慰曾氏,老太太虽只是个无权无势的老妇人,但一喜一怒都牵着宫里那位。何况她此人嘴硬心软面又酸,一根肠子通到底,实在并驳诘以媚谄之人,持身也正,即便在曾氏最狼狈的时候也未落井下石――婆母要磋磨一个不得夫君爱好又没有娘家倚靠的媳妇,手腕的确无穷无尽。
本来姜老太太对低眉扎眼的曾氏并无不满,只是信赖“三朝的新妇,月子的孩儿,不成使他弄惯”,按常例杀杀她的威罢了,这下倒是真起火了,当下泼了一杯茶水,拣了一个摔不破的藤筐掼在地上。
曾氏明知她说得对,可就是没法捏着鼻子去日复一日地捂那块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
“既然娘子替你们讨情,那就罚两个月的月例小惩大戒便是。”曾氏神采已经有些发白,额角青筋模糊闪现,勉强压抑着在体内哄窜的肝火,“欣喜”地笑着道:“我们阿婴到底长大了,懂事了很多,阿娘唯恐那些奴婢欺你年幼,如果他们胆敢不经心折侍,你不要怕,固然来奉告阿娘,阿娘与你换几个好的。”
钟荟决定添一把柴,酬谢方才曾氏的挖坑之谊:“三mm病了?前日还好好的,莫不是叫我过了病气?”
姜老太太也很上道:“老阿姊,我老婆子也劝你一句,自个儿多少也留住一些,免得在后代项下取气。”
一会儿得好好补补,她抚了抚日渐圆润的腮帮子忿忿地想,也不知午膳筹办了甚么菜色。
曾氏仿佛被当胸塞了一大块胶牙饧,五脏六腑都黏在了一块儿,难为她还能面不改色地欲盖弥彰:“阿家这就是谈笑了,谁不知您这院子是最最贵重的宝地?她竟日吵着要来,我还怕太闹腾扰了您的平静呐。”
曾氏顿了顿,又转头驯良地对她解释道:“你三mm前日染了风寒,在屋子里歇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