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华琅低声问他：“你想让我走吗？”
“枝枝，我的情意，你该明白的，”他寂静半晌，语气里添了几分近乎青涩的难堪，低声道：“已经把我逼到这等地步，就不要再叫我……”
谢华琅忍笑，却不肯松口，反问道：“为甚么不要我走？”
阁房里极尽喧闹，他们离得也近，连相互的呼吸声都能闻声。
“本来如此。”顾景阳将笔搁下，道：“宣他出去吧。”
谢华琅将空了的白瓷杯悄悄搁下，道：“道长, 我的手比我的脸还都雅吗？”
顾景阳生性坚固，办事果断，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晓得何为忐忑，也是第一次，迟疑不前，心生犹疑。
顾景阳惯来矜雅矜持，方才被她逼得急了，才说了那么句话，深觉得羞，现在如何能够会首肯，别过脸去，不睬人了。
她也颇爱艳色, 衣裙华丽，但是面上却素净, 撤除黛眉唇脂, 便再没有其他妆饰, 十指纤如玉, 连蔻丹都没有涂。
昔年郑后当政时，曾以各种启事，扑杀重臣逾十人，宗亲更是数不堪数，前车之鉴，难怪他们为此提心吊胆。
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未想过本身会有被逼到这等狼狈地步的时候，更没有想到，将本身逼到这等地步的，竟然是一个十六岁的年青女郎。
顾景阳道：“尚可。”
《礼记》 讲：君子无端，玉不去身。
谢华琅回过身去看他，眼睛里充斥笑意，也不言语，只如此对着他看。
谢允悄悄应了声“是”。
悄悄唤了她一声，他手掌前伸，握住了她的手：“我本年三十有六了。而你，还正幼年。”
顾景阳道：“太太轻浮，于礼分歧。”
时下女郎颇爱珠饰，妆面鲜妍, 正如牡丹荼蘼, 自花钿至鹅黄，乃至于鬓角斜红，不一而足。
谢华琅微浅笑了，回握住他手掌，引着去抚摩本身脸颊，温声道：“反比如我大二十岁。”
谢华琅生性热切，如果看中了，也会大胆寻求，并不感觉本身主动，便丢了脸面，先前两次亲他，都非常大风雅方，但是这一次，他只是勾了勾她鼻梁，她却脸红了。
现下恰是蒲月，气候已经有些热了，内殿的窗扇敞开，有微风伴着鸟鸣声，模糊传入耳中，谢允坐的久了，再听殿外鸟鸣声，下认识侧目往窗外看，再回过甚时，目光扫过东侧架上摆放的那柄剑时，眸光一颤，俄然顿住了。
那柄剑名唤太阿，乃是天子随身的天子剑。
谢华琅乖乖的坐了归去，又去扯他宽袖，道：“九郎，你看看我。快点！”
“道长，”她道：“甚么都不肯说的人是你，现在不准我走的人也是你，你可真难服侍。”
顾景阳道：“你好好说话。”
那夜烟花漫天，残暴明艳，不成方物，是年幼的她所曾见到的最美的风景，多少年以后，仍旧难以望怀。
谢华琅将眼睛蒙上，实在也吃不准他会不会真的亲，但是他不作声，便是有但愿了。
顾景阳眼睫低垂，随即又抬起，心中万千迟疑。
谢华琅却凑畴昔唇，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下。
谢允回声，另有内侍搬了矮凳来，他便垂眼落座，静待天子垂问。
衡嘉与他并肩而行，又道：“给事中是来拜见陛下的吗？”
谢允官居门下省给事中，掌驳正政令，校订功过，正逢门下省将去岁官员迁贬诸事统计出来，因为此事原就由他主理，侍中裴凛便令他将这份奏表送往太极殿去，倘若天子垂询，也可应对。
奏表很长，稀有十页之多，顾景阳悄悄翻阅，内殿中天然无人作声，唯有纸张翻起的声音，不时响起。
顾景阳微露笑意：“倒也有些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