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泉接了我的纸,仔细心细打量了一下,俄然笑道:“本来是无垢先生。”他虽面如恶鬼,笑起来令人胆怯心惊,有说不出的可骇,但是语气和缓安静,又令人如沐东风,“可贵让无垢先生承情,我如有甚么难处,少不得飞断几只鸽子的翅膀。”
约莫是上天庇佑,这几日“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偶有几个病人也并不严峻,倒让蓝玉泉腾出很多工夫来细心为修齐保养身材。
我叹了口气,找了个汤碗跟一小块衣服边角料让修齐本身玩着,然后又去打扫了一下厨房与玉丹的卧房。等统统筹划打扫洁净,已经日落西山,我锤了锤腰背进屋,却发明大厅地板湿滑的短长,汤碗扣了个翻个在地上,修齐却不知所踪,只要一长串的小足迹伸展了出去。
蓝玉泉因着修齐在春宁府又多担搁了三四日,与我说了他以后数月的路程,又与我承诺修齐若出了任何不对,尽可寻他去。我思虑一二,筹算折返回山去了,这人间虽繁华热烈,却并非我所爱的清冷清幽;恰如牡丹再艳,可我偏疼空谷幽兰,非是牡丹不好,不过情之所终,不在于此罢了。
在里间泡药浴的修齐仿佛闻声了响动,双手拍出水声来,软软的叫喊着:“懒懒!热热!没没!”他的尾音锋利的像是笑音,等我们俩一同出来的时候,他的确坐在小木盆里咯咯笑着,仿佛找到了新的游戏,把地上泼的都是药汁。
时候已经不大早了,我怕迟了就要再逗留一日,便抱着熟睡的修齐与蓝玉泉告别,以后去驿站雇了一辆马车回程。来时是水路是为了速战持久,回程却要顾及修齐的身材,江面风大水潮,若再走水路,说不准修齐要难受上好久;马车虽慢些,但是绕些远路便绕些远路,总归陡峭舒畅些。
我仓猝穿过树木去将他抱起来,看他哭得悲伤不幸,只感觉百般万般皆是我的错,不顾他这般年幼,竟没好生顾问。可等安抚好了修齐,我回身欲走时却足下一绊,脚尖轻拨,俄然从叶子地盘当中滚出一样东西来……
但是他这时的笑容,比之之前,却勉强太多了。
只是路也确切远了些,修齐第一天坐马车还兴趣勃勃的在小小的马车厢里头走来走去;第二天就兴趣缺缺各式聊赖的扒着我的膝盖打哈欠;第三天干脆吃完了饭就睡得四肢大敞,口水流了一脖子。
……
修齐下了马车后就有些惊骇,单手紧紧抓着花糕,茫然的看着我与车夫卸下车上物品,待车夫走了,才跌跌撞撞跑来抓我的衣摆,悄悄软软的问我:“懒懒?懒懒,去那里?”他微微歪过甚,把花糕塞进了嘴巴里,又伸出那只抓过糕点抓住了我的袖子,低着头有些不幸巴巴的。
我憋着笑,手一放,人就到帘子外头去了。
山野当中约莫就是这点不便,我走了才不过几日,屋脚边上竟连小绿芽都收回来了,翠绿的缠绕着角落,修齐仿佛感觉很成心机,眼睛发亮的蹲在角落里玩那颗小嫩苗苗。他能温馨呆着天然叫我费心很多,见他玩得努力,我便也不去管他,自顾自打了盆水来将落了一层薄灰的屋子打扫洗濯一番。
马车到达山下村镇刚好是中午,我买了些平常用品,又买了些小点心让修齐吃着,等东西买齐备了,才上了山。
顾温然……
“我是救人,又不是修佛。”蓝玉泉一扬眉,又规复了之前的精力量来,“堪甚么皮相,破甚么声色,合该做此痴迷不悟的尘凡人。”
蓝玉泉朗声大笑了起来,仿佛又怕吓着我,便偏过甚去;我心中微微一叹,却不由也一同与他笑了起来。
“修齐!”我模糊有些愤怒与担忧交叉,恼他玩皮添乱,又担忧他受凉受风,便仓促跟着他的小足迹出去,竟一起走到背面林子里去。林子里枯叶堆积,很快便没了陈迹,我心中俄然慌乱起来,便一声声唤他,四周走遍,终究在东南边向闻声了修齐惨痛不幸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