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妆对他的心寸寸成灰,忽觉不欲再与他多做半分胶葛,寂然道:“我让人誊清产品,明日一早与你母亲分付结束,马上就走,恕不作陪,公子请自便。”
半晌,凌妆见客房窗纸上映出曾嬷嬷走动的身影,即招手唤品笛过来,命到厨房整治些吃食送到母亲房中,正待移步,却见申琳竟单独呈现在小院中。
凌妆自荷包中摸出一块碎银子丢畴昔:“你到清河坊承平巷寻到一户连宅,就说亲家太太和小公子在丝泽府,我请连三舅爷和姨老爷过来有话说,让三舅爷务必请了大舅爷和姨老爷一起过来一趟,切莫出了不对。”
她喜得全然没瞥见跟从在三奶奶身后的小丫环神采惨白,一口气冲出二门,还跟好几个小厮夸耀了一番。
品笛傻傻点了点头,感觉不对,从速又点头。
申琳刚发了脾气,且里头有两个丫环都早已爬过了他的床,没脸在她们跟前软声与凌妆说话,跺了顿脚,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夜风撩起凌妆轻柔的发丝,她忽觉有些冷,而劈面呆呆相望的人如隔浩大银河,她不明白他在想甚么,也完整不想去窥测,回身瞥了繁忙的丫环们一眼,叮咛梅灵掌灯,径直进了阁房。
人都道“高门嫁女,低门娶妇”,父亲当初回绝与一些官家的联婚,为她选了这么户人家,一来是担忧女儿被人欺负,另一个启事是凌妆本人曾躲于帘后相看。
申琳呆呆望着窗浑家,更加痴了起来。
满屋的紫檀家具凌妆并不想大肆搬动,现在瞥见镜中的申琳不免一阵感概。
直到小丫头打起帘子,筹办奉侍凌妆出来就待退下的模样,凌妆才说了句:“出去罢!”
品笛撞见了,忙仓促插个身往通向配房的边门退下。
梨落是连氏从人牙子手上买下奉侍女人的,晓事起跟从凌妆,算是有些情分,只不过这丫头总记得吃,没个心眼,凡事也帮衬不上甚么,凌妆自来怀旧,又图她心机比别个少,奉侍的时候最长,才给了一等大丫环的身份,余下三大丫环多有不平的,也是顾忌主子,方能相安无事。
几个大丫环虽面色惊奇,但见女人面沉似水,谁也不敢多问,梨落和苹芬忙合股去箱笼中寻了票据,伏在稍间的紫檀面束腰浮雕灵芝纹的圆桌上细心查对起来。
“我……我……我……”申琳见她要赶人,一时急了,连说了三个我,才连珠炮似地说:“介眉,我彻夜无处安设,你既要走,且容我最后憩息一夜,我心中另有别的动机,父母家中不容,亦有他法安设,此后缓缓图之,你若想听,便差婢女书房唤我!”
凌氏幼年,望此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任从再醮,嫁妆听其携去,永无争论。
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顺祚三十二年壬寅月初八,手掌为记。”
门当户对、金童玉女、天仙配……
申琳呆瓜般站着。
“奴婢品笛。”
申琳手上固执一函,见凌妆转头,下认识地缓缓将手负到背后,有几分没法相对的意义。
婆子双手接了银子,欢天喜地点头哈腰地去了,不过是一趟跑腿的差使,竟然得了大块银子,这三奶奶财神爷的名号真不是白叫的!
底下鲜红的掌印触目惊心,文中把错误全推在她一介小女子身上。用词遣句颇巧,倒叫凌妆讽刺:“公子好文采,常日倒不觉笔下如此缠绵,不知这‘可携嫁妆而去’失实否?”
在窘境中,看破了暴露丑恶嘴脸的人有何不好?莫非与这些人相处一辈子才是福分么?
梅灵将烛台置于打扮台上,凌妆挥手令其退下,亲身脱手将平常所戴的金饰支出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