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氏心急,第二天一早就催女儿寻访认亲。
凌妆听是大表哥的女儿,忙回身自颈间褪下一条链子替她戴上,权充了见面礼。
凌妆的姑父程绍美本来担当了祖上一小座老宅,后经凌东城翻修,连呈显带着外甥女找到时,但见是座临着青石板街三间两层的黑漆小楼,前头三间门市一间用作了收支,在这段街面上算得上面子。
阿龙等人受过凌妆谨慎行事的嘱托,一进门就替妇人关上了门,还落了栓。
“谁说你没有娘家傍依了?也不怕惹亲戚笑话!”程绍美数落了婆娘一句,从速丢下锤子,特长撩起衣衿擦了擦,一边让座,一边表示凌春娘上茶烧点心。
程绍美也点头并不反对。
本来表妹名叫程蔼,单皮眼儿,扁平鼻子,长手长脚略显男儿气,穿了件酒红色织锦的挖领小袖半臂,略显衣不衬身,倒不是衣服裁剪分歧适,清楚就是她气质与衣服极不相称。
穿浅杏色衣裙的是大表哥程润之妻薛氏,身材分外娇小,娃娃脸,头上簪着并蒂石榴花,花间垂下一缕红豆串成的珠饰,穿用虽都是平常物什,倒还透出几分娇俏,只是面上笑容转眼即逝,似带了三分傲气,令凌妆心下微微惊奇。
薛氏粉饰不住讽刺口气,作笑道:“正阳门外承平坊那儿倒是王府六部官员的聚住之地……”
程蔼见凌妆作小厮打扮,分外别致,止不住几次相问,说话也没个拘束,乃至脱手动脚。
见婆母瞋目相向,忙用手绢遮挡唇边笑意,又道:“便是秦淮两岸,商贾云集,住得热烈些,离我们家近便,不也恰好?”
凌春娘和程绍美佳耦垂垂转喜为悲,听到凌东城发配岭南,侄女母子几个杭城呆不下去了方转入京中,一则想替弟弟办理,二则想买下屋子兼且持续做些买卖,不由忧心忡忡。
妇人恍忽半晌,方才贯穿,大喜过望,抓住凌妆的手连连往里让,边走边喊:“润儿爹,润儿爹,你道是谁来了?”
凌妆心想:看来姑父姑母中年得女,对她甚为宠嬖,才惯出几分性子。当下也不点破,只作调笑道:“mm,男女授受不亲哦!”
妇人一怔,上高低下打量面前作小厮打扮的少年,肌肤莹然如春日梨蕊,端倪精美平生罕见,身材窈窕,粗布难掩其天香国色,清楚一美丽女儿。
京都府城称应天府,聚功坊是建国时便赐赉有功的低阶将士们居住之地,离秦淮繁华之地不甚远,因建国日久,此处房舍大多显得敝旧,也开了些坊肆,各种招子飞扬,屋子前头虽有阴沟,但肮脏堵塞,各楼头时不时泼下一盆水来,路中间的青石板很多处所已磨得光滑,夹缝中长满霉暗的青苔,有本事的人明显不会再居于此。大殷军户和乐户皆不得改籍,暮年甲士另有些职位,关内多年无战事,垂垂职位低下,本色沦为将官的佃农,比自耕小农另有不及。
凌妆轻描淡写:“既是娘舅伴随,天然是娘家了,有几件事还需细细禀明姑父姑母,这头一件,便是侄女已离了申家,现在是自在身,今后在京中,还望不再提起。”
薛氏得知凌家竟是式微了到京里餬口,垂垂闪现一脸官司,闻声婆母要让他们来住,忍不住开口:“娘,我们mm尚没说到好亲,兄弟二人皆娶了亲,程润不争气还寻不到活计,弟弟屋里目睹要添丁,一向提分炊却倒腾不出充足的院子,表妹家里是繁华惯了的,廋死的骆驼比马大,那里受得这般痛苦,快别招人笑话了!”
凌春娘见媳妇说话不入耳,要发作又不便当着外人,脸已黑成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