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潋衣深吸口气,这才肯看她一眼,倒也并非指责,双眸尽是心灰意懒之色,声音小而颤道:“你何必又带我返来?你说这山中已经没有了我……对我来讲,这山中何尝不是没有了小霜儿……我多瞧这儿一眼,心中就多难过几分。当初我说了,此生不再踏入这地界半步,你为何逼我犯了誓词。”顿了顿,哀思至极淡淡道:“我向来谅解你难堪之事,你又原何不肯谅解我半分?”
她生性温文尔雅,言谈涵养冠绝八派,与人扳谈想来礼数全面,对着杜潋衣向来无一分略加超越。此际哭的梨花带雨,几乎脚下也站不稳,这些话她向来憋在心中,即便是最痛苦的时候也从未透露一丝一毫,现在一吐为快,心中又像练武脱力空空茫茫。
杜潋衣翻开一看,倒是一副丹青,画着钟馗捉鬼。
“这小我长的很像我吗?”霜儿更加猎奇,大眼睛眨巴看着她,但任务不能健忘,从怀里取出一枚药丸道:“何掌教说那□□对你影象有些影响,你昏睡日久怕是要两天赋气规复。她刚被她师父叫走回话,来不及看你,命我把这颗丹药给你,有助你复苏。”
杜潋衣皱着眉头,自我点了几处穴位,节制住那一股心中急火,勉强站稳身子,瞧着面前人熟谙的面孔,嘴角动了动,全然又说不出话,心中纳纳的,推开扶着她的人,低声感喟一口气。
何君瑶在巷子旁泪眼昏黄,肩膀微微耸动,听她答话,心中更加悲切,只淡淡道:“在太师叔心中,君瑶只是你们清闲欢愉的拖累,自一力反对霜儿和那男人之事,你们怨我恼我冷淡于我,这也都罢。大师同受师恩,你们只顾本身清闲,从未考虑这满门安危。这十年,师父病重,是我扛着这上百人的门派……”顿了顿,泪水划过脸颊,嘴角微微颤抖道:“太师叔,若你不执意出走,这重振门派的重担自压不到我头上,你传功与我撂下担子,可想过自此君瑶就要束发削发,平生青灯古卷,拷上这你们谁都想逃的桎梏……”
“道长,你的鞋。”萧潇见她手忙脚乱,鞋也摆布脚穿错就欲往外去。门还没开,劈面撞上了端着一碗粥的李若可,哐当一声撒了一地,李若可撞倒在地哎呦道:“师父你跑甚么啊!看着点路,你说是第几次撞了我了?”
二人在床前答非所问,萧潇心中只道她仍未复苏,对前尘旧事一概不知,她纯如宣纸,但杜潋衣历经世事沧桑,现在大梦初醒,回到原点,万千感慨不知从何提及,一时撑着从床上起来,忍着十几日未活动的筋骨酸涩,吃紧下隧道:“是了,我得去找玉儿,她不能没有我。”
却听何君瑶在她怀中开口:“非是我要带走你,原是萧玉节把你交给我。她走时留了一份函件,叫我在你醒后给你。”
何君瑶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张递给她。
何君瑶极少见她这般沮丧模样,心中知是为何,忍不住柔声安抚道:“你是怪我带你返来了吗?”
“太师叔……”她为人平和极少说重话,只说的何君瑶一刹时红了眼眸,眼泪全涌出来,心中也尽是酸楚哭了道:“你如许问我,想要我如何说?在你心中君瑶是这般不体贴你?我七岁入门,八岁奉养在你膝下,与你相依为伴。你渴了,我给你打井水,你饿了,我帮你做羹汤。秋冬寒凉,我给你加衣生火……十几年如一日,我在你跟前,太师叔心中又可曾想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