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戏演完了,柳敬亭上来讲书,第一段武松打虎,第二段鲁智深倒拔垂杨柳,都博得合座喝采,返场又加了一段杭州平话《济公传》,内容滑稽而喜庆,引得台下笑声不竭。
他细心解释着,姜采越听越镇静,最后一拍桌子叫道:“鞑子夙来以军纪严明著称,现在却也谎报军功,掩耳盗铃,我看没几天好蹦跶了!哈哈哈,这可真是大快民气,有酒没有,我要喝一杯,为楚军贺!为谭泰贺!”
姜采阐发道:“鲁王新败,没有两三年难以规复元气,现在称得上中流砥柱的还是唐王一脉的隆武朝廷,特别以楚军最为勇猛。唉,只可惜他们在南昌打了个败仗,那谭泰不愧是满清名将,我大明的兵马终归不敌八旗劲旅。”
章正宸和姜采是同年进士,前后在弘光帝和鲁王朱以海部下效命,组建赭山营死守芜湖,被田雄击败后,削发当了和尚。
“我也差未几,这几年就没安生过。庙里的和尚晓得我是谁,都怕肇事上身,拿大扫帚把我赶出来……”
姜采俄然直起家子,眼睛瞪的老迈:“顾亭林么?他莫非就在南京?”
马国柱起家向外走去,田雄狠狠瞪了冯班一眼,也跟了上去。身后却传来冯班的嚎哭。
真的是如许吗?顾炎武不敢信赖。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钱谦益现在仿佛越混越背,田雄却混的抖起来了,他明天巴巴地跑来陶园,看戏听平话都在其次。主如果为了来看钱谦益的笑话,寻觅心机上的优胜感。
“不过是只嗡嗡叫的苍蝇罢了,一掌拍死他很轻易,却不免脏了手。”马国柱冷冷说道:“朝廷比来连吃几场败仗,江南民气不稳,像冯班如许的狂生大有人在,有些事情只能临时忍耐一下。待摄政王安定山西以后,调八旗劲旅南下击败伪明兵马,再一个个清算这些狂生不迟……”
姜采诘问:“谁说的?动静可靠吗?”
“二痴,但是你的弟子冯班么?”马国柱点点头:“这是个痴人。也是个妙人啊,只要如此脾气中人,才气写出那样的好诗。本官又如何会怪他。”
“羞见故交!羞见故交也!”
姜采一愣,随即喜道:“你就是昆山抗清的归祚明?如何也做了和尚?哦,不消说了,我们都是一样……”
姜采是崇祯四年的进士,踏入宦海后,被任命为礼部给事中,也就是分担礼部的言官。言官本来就是职业喷子,只要不是骂的太刺耳,天子都不会和你计算,但是姜采过于敬业了,当官五个多月竟然上奏疏三十多次,见甚么喷甚么,完整过了本身的职责范围,把崇祯帝骂了个一无是处。
“以茶代酒吧,我等另有大事相商。”归庄端起茶杯,像喝酒般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楚军胜了这一仗后,不日还要乘胜东征南直隶和浙江,朝廷还派出雄师攻打福建,光复江南指日可期……”
“钱老不如去杭州吧,本将亲身遴选一所好宅子,毫不会虐待你老!”田雄大咧咧的,在钱谦益面前对劲洋洋。
小小的房间里,三颗秃顶交相辉映,谁也不能说他们是假和尚,但都不是至心向佛之人,大师见礼落座以后,聊起各自经历。
……
章正宸和姜采固然剃度受戒,却都没有当和尚的自发,平常一不念佛,二不拜佛,说话的口气仍和凡人一样,归庄倒另有几分佛门弟子的模样,老是以贫僧自称,时不时还会冒出一句阿弥陀佛。
江南沦亡的时候,很多抗清志兵士败后都削发当和尚,一方面是避祸,一方面是不想剃头留辫子……归庄是世家后辈,秀才功名,和顾炎武是至好老友,顺治二年在昆山起兵抗清,事败后逃亡江湖,很多人都觉得他早就死了,没想到又俄然呈现在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