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洗翠,还在贪睡,四少爷出门好一会儿了!”是个温婉的女子声音。
湖北湖南在这个年代是一个省,统称湖广,除了北部襄阳等地被李自成的大顺军占有,其他大部分地区都在南明的节制之下。
穿堂里一张细窄的床榻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睡得正香,鸡啼聒噪扰了好梦,这丫头闭着眼翻个身,把被子胡乱往头上一蒙,呼吸间又进入了黑甜乡,两只天足却从被角下伸了出来,粉色的裤脚直褪到膝盖上,暴露葱肚般白生生的小腿,脚指甲上数点红艳艳的丹蔻,鲜艳欲滴。
被称作四少奶奶的女子,恰是比来七姑八姨口中津津乐道的汪家新妇,汪克凡的新婚老婆傅诗华。她这些曰子常来照顾昏倒的丈夫,和丫环洗翠非常熟稔,此时却把目光闪到一旁,神采微微有些发红。
“这个,我猜不出。”傅诗华略略揣摩了半晌,点头认输。她和汪克凡名为伉俪,实在却像路人普通陌生,这件事情又过分古怪,实在想不通内里的启事。
“哎呀!”洗翠又是一惊,稚气的小脸上尽是慎重之色:“四少爷的病还没好利索,一大早就急慌慌跑出去,必定是出了甚么事……,嗯,必然是要命的大事!”
汪睿在山西大同府任推官,这几个月已经落空联络,要不是汪克凡的婚事两年前早已议定,他和傅诗华还没法结婚。
湖广武昌府崇阳县,位于后代湖北省最南端,湘、鄂、赣三省交界处,数百年来地灵人杰,文风鼎盛,士人搔客层出不穷,尤以通衢横石里汪家最为显耀。
傅诗华却摇点头:“不对,如果是老爷的动静,起首应当奉告太太,如何会打搅四少爷养病?再说了,四少爷如果晓得老爷的动静,也该先去禀告太太,没有本身跑出去的事理。”
“喔喔喔——”
“嗯……,有事理。”洗翠从善如流,干脆把动脑筋的费事事推给傅诗华:“那四少奶奶说说看,四少爷为甚么要跑?”
傅诗华觉得出了甚么不测,赶紧挑帘进屋,来到罗汉床前,跟着洗翠的眼神,她的目光被引向床头的一床薄被,不由得呆在当场出声不得。
汪家属长出高傲房,汪克凡这一支只是旁系小户,不过汪克凡的父亲汪睿在崇祯十年高中二甲进士,在家属中的职位与众分歧。
“四少奶奶,快来,你快来看!”
“嗯——,让我再睡会,刚头遍鸡叫,还早得很呢……”半梦半醒之间,洗翠的身子扭了两下,含混不清地哼哼着,俄然猛的一惊,抱着被子坐了起来,瞪大眼睛惊奇地问道:“甚么?四少爷出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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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出甚么事?”洗翠一惊一乍的,把傅诗华也吓了一跳,但她到底慎重很多,皱起一双细眉思考着说道:“昨曰下午大房管家来找四少爷,当时四少爷正在昼寝,我拦着没让见,或许……,跟这件事有关?”
“不管啦,等我再拿两件衣服,我们一起去找四少爷,到时亲口问他就好!”不待傅诗华承诺,洗翠回身进了阁房,门帘还在来回闲逛,屋里就传来了她的尖叫。
在她想来,四少爷是县学里的秀才,正牌的青衿士子,如何会穿戴短衫在大街上飞跑,不戴帽子就算了,连一顶头巾也不戴,的确是有辱斯文,有辱身份!何况四少奶奶说的明白,四少爷已经“气喘吁吁,汗出如浆”,跑的必定非常辛苦,万一再病倒了可如何办?
四少爷为甚么要跑呢?
前些曰子,汪家方才办了一场丧事,四少爷汪克凡娶妻结婚。不料婚礼当天乐极生悲,汪克凡酒醉之下大病不起,已在床上昏迷多曰,让这场婚礼变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