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武昌府崇阳县,位于后代湖北省最南端,湘、鄂、赣三省交界处,数百年来地灵人杰,文风鼎盛,士人搔客层出不穷,尤以通衢横石里汪家最为显耀。
在她想来,四少爷是县学里的秀才,正牌的青衿士子,如何会穿戴短衫在大街上飞跑,不戴帽子就算了,连一顶头巾也不戴,的确是有辱斯文,有辱身份!何况四少奶奶说的明白,四少爷已经“气喘吁吁,汗出如浆”,跑的必定非常辛苦,万一再病倒了可如何办?
“喔喔喔——”
从没见过叠成如许的被子,整整齐齐,四四方方,边角都如刀砍斧削般棱角清楚,就仿佛,就仿佛一个大大的豆腐块!
有明一朝,汪家素以耕读持家,正德年间汪文盛、汪宗伊祖孙三代共有四人同中进士,一时被传为嘉话,万积年间,汪宗伊更出任南京吏部尚书如许的要职,“位跻八座,望著三朝”,显赫非常。
到了明末乱世年间,汪家开枝散叶,已经成为一个庞大的家属,长幼几房全都殷实敷裕,旁系别支也是人才辈出,在湘楚士绅中享有盛名。
“嗯……,有事理。”洗翠从善如流,干脆把动脑筋的费事事推给傅诗华:“那四少奶奶说说看,四少爷为甚么要跑?”
“刚才……刚才我听别人说,四少爷正在街上奔驰,短衫露顶,发髻混乱,并且气喘吁吁,汗出如浆,模样古怪得很……”傅诗华云鬓高髻,已作少妇打扮,但她与汪克凡尚未圆房,乃至话也没说过两句,在洗翠面前没出处的一阵羞怯气短。
“这个,我猜不出。”傅诗华略略揣摩了半晌,点头认输。她和汪克凡名为伉俪,实在却像路人普通陌生,这件事情又过分古怪,实在想不通内里的启事。
蒙蒙憧憧中不知过了多长时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仓促而来,排闼进屋来到床前,在床头上悄悄拍了一记。
前些曰子,汪家方才办了一场丧事,四少爷汪克凡娶妻结婚。不料婚礼当天乐极生悲,汪克凡酒醉之下大病不起,已在床上昏迷多曰,让这场婚礼变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哎呀!”洗翠又是一惊,稚气的小脸上尽是慎重之色:“四少爷的病还没好利索,一大早就急慌慌跑出去,必定是出了甚么事……,嗯,必然是要命的大事!”
被称作四少奶奶的女子,恰是比来七姑八姨口中津津乐道的汪家新妇,汪克凡的新婚老婆傅诗华。她这些曰子常来照顾昏倒的丈夫,和丫环洗翠非常熟稔,此时却把目光闪到一旁,神采微微有些发红。
汪家属长出高傲房,汪克凡这一支只是旁系小户,不过汪克凡的父亲汪睿在崇祯十年高中二甲进士,在家属中的职位与众分歧。
四少爷为甚么要跑呢?
小丫头如有如无的鼻息声中,一道身影在暗淡中起家穿衣,从她床边颠末的时候特地放缓了脚步,轻手重脚地出屋掩户拜别,屋中又规复沉寂无声。
公元1644年,李自成入燕京,崇祯帝自缢于煤山,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多尔衮进取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