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如同重石坠落湖中，激起湖面的千层浪花。
“那是天然，”汪司制侧目，表示身后侍女上前几步，不疾不徐起家，“贤人有言，衣，食，住，行。衣在前，我们瀛洲的一国之母，绫罗绸缎必定择最上等的料子，随身丝帕亦遵守夏蝉冬暖的规律……”
季梵音端起桌上的秘色瓷杯，温茶入喉时，余光扫了眼双腮如红霞的红绡，轻勾起柳叶眉，意味深长一笑：“仿佛有人很等候晚膳时候的到来……”
“先起来吧。”
“我明天非撕烂你这张放肆的嘴脸不成！”
“王上与王后公然心有灵犀、鹣鲽情深，”魏然毕恭毕敬猫着腰，一本端庄坦言道，“王后叮嘱，若非王上开金口，不然便让主子藏上几个时候，才气递呈上手。”
忽地，一凌厉身影行动快如疾风，毫不吃力扯开扭打成团的陆司珍与汪司制，干脆利落掌了二人一掴，厉声斥责：“王上初登帝位，日理万机。王后执掌后宫，凤印在手。他们二人身份高贵，岂是你们随便议论消遣的工具？宁八卦而失性命？”
绛红色宫服打扮的魏然笑得一脸慈爱，他的身后，双丫髻宫女毕恭毕敬屈礼呈递手中的端盘。明黄遮布下，凸起的圆弧显而易见。
“你……”
端盘右边，压了张螭纹素笺。
“真听不懂？”
低垂着端倪的落霞踌躇半晌，终是将那日御花圃中王上与太后对解佛偈一事细细道出。
红杏枝头春意闹，千树万树梨花开。
“汪雅琪，”陆司珍一掌落桌，瞋目圆瞪，“你说谁俗气不堪？”
浅淡的霞光逐步滑上天平线，最后一抹余晖，在迷雾散去的清眸中，完整消逝，紧随而来的，是掌起的明黄宫灯。
“至于行嘛……”汪司制垂眸做苦思冥想状，毫不包涵忽视陆司珍殷殷期盼的眼神，用心说道：“王后夙来清雅简练，一枚白玉簪周体灵透莹亮，比拟人间其他哗众取宠之物，它的遗世独立，岂是俗气之人所能贯穿的？”
红绡垂眸不敢出声，恐怕说多错多。
晓得《谢赐珍珠》背后的故事，她的傻丫头义愤填膺，滔天肝火没法平泄，就连手上的荔枝都深觉食之有趣。
魏剡扯了扯嘴角，髣髴被人倔强塞了好几个半生不熟的柠檬，酸涩滞梗的味道刹时充满细如编贝的口中，难受极了。
季梵音拈起一枝红杏叶片，候了半晌，素手仍旧空荡荡的，不解回眸。手持桃红剪刀的霞嬷嬷髣髴中了定身咒般，一动不动立在原地，神思游离。
游廊外，白衣银冠的男人，如修竹般清湛温润的气质一如往昔，弯勾的唇角弧度，髣髴三月拂面的冷风，明朗冰透。
红绡打动得泪水涟涟，紧紧环住她的腰身，哽咽阵阵道：“娘娘，固然我家蜜斯没有您那么好的福分，能与王上修成正果。可红绡坚信那句话：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您与王上历经磨合跌宕，联袂至今，余下的工夫，更加不能华侈……”
身形低弯的季梵音嫣唇弯勾，双腮微微透着一抹绯红。缓缓朝枝体暗香的红杏喷了几滴净水，水雾弥散当中，娇柔滑嗓径直打断她：“红绡，先扶霞嬷嬷起来。”
宫灯明火落在幽深的视线处，明显灭灭的腾跃中，暗影罩落大半张清润的脸，无端平生出一种难以描述的诡异之感。
“娘娘……”红绡焦仓猝慌攥住她欲抬起的皓腕，害羞带怯的暴露女儿家的苦衷，“今晚，他会随王上一并过来……”
“汪司制过誉。”
“如此，挺好。”
红橙靛紫四司吓得神采突然大变，面黑如漆柴。
端持立在前院下的季梵音，袭了身新月色的织锦纱裙，月色如水银般倾泻而下，在她纤细婀娜的身子上铺下了一层薄薄的银纱，髣髴天涯的仙子，下一秒便会乘风飞回仙界当中。